第66章 史茜妮臨危受命 鄭頤玹漫敘前生(1 / 2)

談閑天的興致濃時,人總有頭腦昏昏的感覺,似乎喝得酩酊醉意,心裏的思索跟不上嘴說的速度。

史茜妮的嘴不住地瞎扯著各種事情,把她這些年來悶在心裏的話匣子,全都打開了。不僅把自己的過往添油加醋地和盤托出,還生拉硬拽地把蘇青和張愛玲的家底掏了個遍。

夜已近中宵,她方才辭去。

出門後不久,恍惚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一個弄堂裏出來。

她的腦子有些短片,回轉不過來,半晌兒方才辨認的出那是父親,然而父親已經走遠了。

父親為何出現在此處?

她聽秋津奈緒說父親在76號受排擠,故而賦閑在家,在此處瞎逛些什麼勁兒。

她打心底裏鄙夷父親,然而自古忠和孝就不能兩全,史茜妮隻能在對父親的孝和對黨的忠之間,猶疑徘徊,她肯定這種不偏不倚地姿態是最妙的一種相處方式,換言之,其實她就是逃避自己的問題。

她順著父親來時的路,悄悄地步進弄堂。

黑漆一片,這自然無甚可怕。

她從籠袖中握住刀柄,手指按在刀背上,寒光凜凜。

“篤篤篤”她輕叩了幾下房門。

“茜妮,你終於來了。”裏麵傳出一個熟悉的聲音,是鄭頤玹,但是聲音多少顫微了些。

門開了一條縫隙,白色的燈光傾瀉而出,堆堆擠擠在門前的通明的罅漏裏。

“鄭書記。”史茜妮心中忐忑不安,她不曉得鄭頤玹居然死而複生,熱切間,她推門入門。

“茜妮,我等了這數日,你果真自己尋索上門了。”鄭頤玹心下甚慰,“我受傷後,多虧了你父親把我頤養在此,病是漸漸地痊愈了,但是身子已經走不動了,他在汪政府身居高職,抽不得身,所以急切需要一個人能替我們前往。故而做了一出借屍還魂的計策,沒想到還是被你參透了。”

“鄭書記,你隻要無大礙就好,上次我太大意了,和趙煜梵到鬧市,估計他那時把消息傳送了出去,暴露了行蹤,差點葬送了您的性命。”史茜妮掩著麵,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我也沒有想到他居然串通76號,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鄭頤玹道,“革命就譬如大浪淘沙,不純粹的、心懷鬼胎的,都要被濁浪衝刷了去。正如劉禹錫詩中所說,‘千淘萬漉雖辛苦,吹盡狂沙始到金。’這十餘年的革命生涯,分分合合,來來去去,我見得太多了。起初自己也頗有傷感,一些自己素日裏交情匪淺的同誌,搖身一變,成了敵人的座上賓,指認、誘捕、殺戮同誌。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這就是革命,革命就是不斷地死肌剜卻,生肌複起。”

一邊說著,鄭頤玹以手掩口,不住地幹咳,背上披的錦棉緞衫也一嗽一嗽,像極了暗夜裏的山巒。

史茜妮忙近身上前,輕輕幫她捶著後背,捋著脊梁骨下去,幫她順氣。

“茜妮”,鄭頤玹眼前一亮,目中掛彩流離,“你沒有讓我失望,你憑藉著自己的嗅覺,和對革命的赤誠,挺了過來。”

“我……”史茜妮一時語塞。

“你爸爸把你這幾日的情況和我交付過,我覺得你是一個堅定的革命者,在這渾濁惡臭的SH灘,經受了風風雨雨的洗禮,沒有掉入淖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