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小破孩不怎麼說話這件事,杜雲仲表示很鬱悶。本來嘛,老頭子經常出去滿世界轉悠,留他一個人在這深山裏,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好不容易來了個活人吧,他還不愛搭理你。說起來,他無微不至嗬護備至累死累活地把那小破孩伺候的那麼好到底圖個啥啊?嗯,這個嘛,不知道把他治好了送回家有沒有很多錢可以拿。不過,看他身上的那些傷痕,就算是大戶人家的孩子恐怕也是個不受待見的。
杜雲仲此時正站在窗前的書桌臨摹書法,末了將紙張拿起吹了吹,懸掛起來。仔細比對著以前的作品,可以明顯發現每一次都有些微進步,雖然不是很明顯,然而對於以前拿慣了水筆的杜雲仲來說,算是很不錯了。滿意的點點頭,杜雲仲不經意看到窗前那一枝怒放的紅梅,一時起了心思,也不管章法,隨興在紙上塗了幾筆:
山園小梅
眾芳搖落獨暄妍,占盡風情向小園。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金樽。
轉身走出書房,來到屋子的裏間,看見小破孩正在看一本雜記,表情有些放鬆,偶爾會輕扯一下嘴角。嗯,這樣,才稍微有點像個小孩子的樣子嘛。“我說這書有那麼好看麼”杜雲仲漫不經心道。少年沒有接話,隻是稍稍看了杜雲仲一眼,隨即又把目光轉回書上。“喂,你個死小孩,我有那麼不招人待見嗎連看我一眼都那麼勉強。”杜雲仲不滿的嘟囔著,挫敗的用手臂枕著腦袋靠在桌子上,直直的看著少年。
少年皺了皺眉頭,不鹹不淡道,“沒有。”頓了頓,又道,“以後不許再叫我小孩,你不比我大多少。”杜雲仲狀似很認真的上下打量了一眼少年,“是嗎?我今年有十六了,你頂多不過十一吧?”少年似乎有些驚訝,“十六?倒是沒看出來。”杜雲仲摸了摸自己的臉,在心裏默念,其實哥已經二十五了。
算算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也差不多五年了,從最開始的茫然無措到後來的平靜接受,再到主動融入,似乎也並不是一個多痛苦的過程。從沈逸筠到杜雲仲的角色轉變,也並沒有很困難。
沈逸筠前世因為先天性心髒病,在二十歲念大學的時候心髒衰竭死亡。雖然很小的時候沈逸筠就知道自己不能跟其他的小孩一樣肆無忌憚的吵吵鬧鬧、蹦蹦跳跳,但他仍舊很樂觀的度過每一天,因為自己不知道哪一天睡著了就再也醒不過來了。所以,他把每一個早晨都當成上帝的恩賜,主動融入人群,盡量讓自己活的開心,也讓家人和朋友安心。然而周圍那時不時投來的、同情憐憫的目光,無一不在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他的身體裏有個定時炸彈,他隨時都會死。這讓他沒有辦法不覺得悲傷。
本以為生命已經終結,卻不想還能再次醒轉,隻是一切都變了。沈逸筠變成了杜雲仲,對自己疼愛備至的雙親變成了一個古怪的神醫爺爺,還經常不著家。其實大多數時候,杜雲仲都覺得很孤獨,前世的時候,因為自己身體的緣故,家長們都會告誡他們的小孩不要和自己走的太近,不然磕著碰著了就攤上事兒了。而現在,老頭子以他學藝不精、出去讓別人知道他是杜衡的孫子丟了神醫的臉為名不許他外出,隻有當他出師了以後才可以正式去見識見識外麵的世界。
杜雲仲在心裏苦笑了一下,安慰自己道,至少這一世情況還不算太壞,他有足夠的時間可以等。老頭子說,按照他現在的程度,再過個七八年應該就差不多可以出師了。不過七八年哪,還真是寂寞如雪的人生啊!
“對了,現在可以說你叫什麼了吧?”杜雲仲從冗長的回憶中回過神,抬眼卻發現小破孩在看自己。“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杜雲仲有些不自然擦了擦臉。“沒,我叫淩霄,淩雲的淩、雲霄的霄。”小破孩移開視線,仍舊是淡淡的語氣。額……似乎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混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