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髏嘴巴開裂,似乎想笑,可動作做出來,充其量就是上牙不接下牙。它張牙舞爪試圖追趕餘心言,然而骨架鬆垮,跨一步,骨頭抖一陣。它憂心忡忡,縮小步伐,動作遲緩,躡著腳趾走路,那姿態滑稽可笑,絲毫沒有威懾力可言,簡直把鬼怪的臉麵都給丟光了。
其實之所以人們對魍魎魑魅產生恐懼,是因為極少有機會與它們打交道,平時又聽了太多瞎扯的鬼故事,由此一來,初次見麵,不管三七二十,先害怕了再說。但首先,人有大人小人,鬼分大鬼小鬼,能力不一,不可一概而論。其次,人在陽界,鬼屬陰間,活人占盡主場優勢。兩者在陽界狹路相逢,一個赤手空拳的成年人,隨便來一頓王八拳,能夠輕輕鬆鬆滅了一大群老弱病殘鬼。然而未曾交手,先心虛了一大半,再強的大活人也會被弱雞揍得滿地找牙。
辦公室被反鎖,破門不出,餘心言唯有硬著頭皮迎戰,狗急還要跳牆呢,這人一走投無路,抄起一張椅子就掄了過去。骷髏本期待單方麵施虐,哪料到對方敢於反抗,壓根就沒有防禦準備,冷不防被椅子砸了個正著,那副鬆鬆垮垮的骨架,劈裏啪啦散落一地。
餘心言哪裏猜得到自己能輕易得手,但安全起見,不敢主動進攻。隻見骷髏手骨四下裏掃來掃去,把散落的骨頭拚湊回來,重新立起,麵朝餘心言。餘心言腺上激素飆升,攥緊了椅背,眼睛怒視骷髏,準備迎接下一回挑戰。
骷髏彎下身,似乎要做全力一搏。餘心言咬緊牙關,竭力以赴。豈料,骷髏身體雙膝跪地,上半身完美地折疊起來,額頭摩擦地麵。
“同誌饒命,同誌饒命。”
畫風一變,突然跪地求饒,將投降的心意淋表現得淋漓盡致,囂張狂妄的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可憐巴巴的模樣。骨架縮成一團,不斷謝罪,希望動之以情,免得再度挨打。
餘心言目瞪口呆,這骷髏就是活脫脫的現代版黔之驢,外強中幹,不堪一擊,而且一點骨氣都沒有,枉費渾身上下還剩這麼多骨頭。不過也很是有趣,明明骷髏缺少發聲器官,這話卻還能說得溜溜的,惹得餘心言笑出聲來。
與此同時,鐵門打開,李直人和張敏友雙雙入屋來。見到他們兩人,餘心言多少有點生氣。顯而易見,他們把自己當成了魚餌,來引蛇出洞,至於為什麼專門挑自己,餘心言一無所知。
餘心言藏不住想法,一望便知他在發脾氣,李直人和藹地走進學生,溫言道:“沒預先告訴你,是老師的不對,老師向你道歉。不過事出有因,我等下再向你解釋。”
餘心言從小就被教育尊師重道,對老師素來敬重有加,況且前幾天,李直人為了救他,特地趕赴春A縣城。雖說感覺不出丟了半條命魂有何不妥,但老師的恩情不得不報。所以被老師這麼一道歉,餘心言反而心裏不安,原來的一腔怒火,消失得無影無蹤。
人家師生談感情,沒張敏友啥事,他便去逗那具骷髏,笑罵道:“人家當鬼,你也當鬼,可你這鬼當的也太窩囊了吧。”
張敏友是個事兒精,惹是生非是他的強項,最近春江市治安良好,沒他出場的份。方才他兜著鑰匙,一直守在門口,等著餘心言一叫救命,他就衝進來揍鬼一頓。誰知那鬼藏在骷髏裏,早不出,晚不出,偏偏等老婆電話一來,它就出現。張敏友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河東獅吼。明明無需加夜班,卻不在家伺候,老婆一怒之下,打電話來訓斥丈夫。張敏友自尊心強,不敢讓李直人知道自己懼內,所以躲在角落悄聲解釋自己還在工作。要不是李直人趕過來替他作證明,可能這星期都得睡辦公室了。待到開了門進屋,骷髏居然被李直人那個不成器的學生製服了,沒他屁事。張敏友惱羞成怒,試圖惹毛骷髏借機教訓它幾巴掌。
無奈的是,這具骷髏是徹頭徹尾的軟骨頭,不願上當,當著眾人的麵繼續示弱:“我是窩囊廢,我是窩囊廢,請各位同誌繞了我吧,以後不敢再犯了。”
“坐下吧。”李直人給骷髏端了一張椅子,隨後用遙控關閉了空調,讓辦公室大門敞開,以便室溫恢複正常,不然的話,身上的短袖襯衫實在抵不住寒冷。
骷髏很是聽話,一屁股坐下。但它忘記自己骨盆沒有的肌肉,坐在椅子上東倒西歪,沒法保持平衡,沒辦法,隻得拋棄椅子,盤腿坐在地板上。
張敏友拉了一張椅子,刻意坐在骷髏前麵,居高臨下對著骷髏惡狠狠道:“我們是春江市公安局的民警,現在依法對你進行訊問,你要如實回答提問,聽清楚沒有?”
“我逗小同誌耍耍而已,不知怎麼回事,覺得他特別香……”
李直人和餘心言皆一愣,身子特別香,這麼咋一回事?
“啥,對抗組織審查?”張敏友沒注意這點,他一心隻想嚇唬犯人。
骷髏明顯已經被嚇破了膽,拚命搖頭,幾乎把腦袋晃掉在地,堅決表示自己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道理,以便組織上能夠饒恕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