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症狀持續了好幾天,每天頭暈腦脹,暈暈乎乎的。一到上課,餘心言猛咳嗽,打噴嚏,流鼻涕,鬧得課堂一塌糊塗。
王佳芬竭力和餘心言保持距離,對餘心言的病症冷嘲熱諷,督促他盡快回寢室休息,別傳染給別人。餘心言無精打采,懶得理睬她,我擦我的紙,你扯你的蛋,絕不反駁,當她是透明人。
李直人瞧見餘心言這幅病怏怏的模樣,則恨鐵不成鋼,弱不禁風的體型,如何當得了嫡傳弟子。他最近忙著為盧紅旗入殮送葬,又忙著申報國家社科基金課題,沒時間指導餘心言。按照原本的計劃,待申報工作完畢,便開始傳授玄學心法。可這麼看來,還是得先調養一下學生的身子骨。他把餘心言叫到了宿舍,想把脈診斷一番,看看開一貼藥方,給餘心言調理調理。手切寸口,隻覺餘心言全身髒腑經絡氣血絮亂,一時盛、一時衰,竟然把握不了狀況。
這下糟糕了。前陣子白寶兒拘了他半條魂魄,難道留下後遺症了?
隨即貼近餘心言眼觀氣色,以測知其內髒是否病變。人一湊近,餘心言詫異道:“老師,你額頭處寫了一個字,咦,模模糊糊看不清。”
李直人吃驚得無以複加,抓住餘心言的雙肩,衝口而出:“你看得見我額頭上的字?”他心髒加速,聲音顫抖,頗有些驚慌。
餘心言見慣了老師平日氣閑神定,一時間覺得奇怪,強調道:“確實看不清是什麼字,但能確定有字。”
李直人騰騰騰倒退三步,跌坐在沙發上,內心亂成一團,久久不能平複。震驚得如此,乃是因為一個月來的猜測被證實,餘心言的的確確是天胎之人。但他依舊沒有陰陽眼,他開啟的,乃是萬中無一的天眼。天眼一雙,能不受幻象蒙蔽,明辨正邪諸法,莫說魑魅魍魎會原形畢露,便是大羅金仙亦是無所遁形。若非是天眼,餘心言怎麼看得見自己天庭之處那金印。
所謂天庭,即指額頭,靈力高低會改變額頭形狀,所以判斷修道者本領強弱,觀察額頭,便可知個大概。李直人修煉的門派甚為特殊,練到一定階段,天庭中央自然而然漸漸出現一字。初現之時,字體模糊,色彩黯淡,練至中期,字體尚未清晰,但現出金光,到了後期,字體清晰可辨,金光閃耀,震懾牛鬼蛇神。但這類靈力形成的金印,若不是開出天眼之人,絕對不可能看見的。
話說回來,李直人年輕時曾經痛下苦功,嚐試修煉出天眼。然而費盡十年春秋,隻能略窺皮毛。餘心言連入門還沒有,突然間輕而易舉能瞧見金印,如此天資,著實教人羨慕嫉妒恨。即便是他這個當老師的,內心也不禁五味翻騰。想來隻要自己盡心盡力指導,像餘心言這種上根大器,不出幾年成材,到時光耀師門,自己臉上也光彩。
想到這點,心底平和不少,樂嗬嗬地叫餘心言再看看自己天庭上的金印有何特征。豈料此時的餘心言,卻竟然瞧不見金印了。
李直人又是一陣虛驚,以為是自己靈力運轉不暢,結果後來才發現是餘心言的問題。他的天眼雖然開啟,然而時靈時不靈,壓根不受控製。
依李直人看來,之所以如此,乃是餘心言體弱所致。餘心言精神萎靡、疲倦無力、心悸氣短,顯然是氣血虧虛。身軀為容器,靈力為內容,倘若內容過於充沛,而容器過於脆弱,遲早一日,內容會撐破容器。因此當務之急,乃是鍛煉容器,同時學習如何操控靈氣流轉。於是乎,不管餘心言肯不肯,率先製定了計劃,逼迫餘心言鍛煉。
其實李直人並不知道,餘心言天眼開啟,絕非自然而成,全是拜明鏡所賜。明鏡本欲封印了餘心言的靈力,結果南轅北轍,事與願違,反倒便宜了餘心言。
李直人是個實踐派人,既然定下目標,便要餘心言一一照辦。於是,從第二天開始,餘心言迎接地獄般的身體素質訓練。每天六點鍾起床,長跑、跳繩、引體向上、俯臥撐,一組接著一組,一項接著一項,差點把餘心言整崩潰。
餘心言從小就被父母灌輸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思想,雖然普通家庭的孩子,談不上養尊處優,但是畢竟從未吃過苦。麵臨李直人的魔鬼訓練,他一心一意隻想逃避。
誰知李直人說這訓練和研究生研究經費的報銷掛鉤,並且親自到操場監督。餘心言隻好咬緊牙關,忍耐下去。訓練未到一半,那家夥已經支撐不下,氣喘籲籲,軟在地上起不來。
訓練之後,必須食用李直人專門烹調的膳食,飲用李直人專門熬製的藥水。李直人一直獨身度日,所以飯菜味道還勉強過得去,可這藥水,苦如膽汁,而且一連得喝三大碗。喝得餘心言生無可戀,萬念俱灰。
吃了飯,喝了藥,還得打坐一小時。打坐的姿勢頗為嚴格,舌頂上顎,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盤足而坐。本以為雜念叢生,會難以入定,但當李直人點燃一塊小小的香片後,煙氣繚繞,頃刻間便心無旁騖,進入虛空境界。
人間百載稍縱即逝,天上時日停滯不前,今日亦如昔。垂髫小兒坐在懸崖邊,遙望萬裏之外的塵世繁華。巷陌熱鬧非凡,俗世燈紅酒綠,緣塵滾滾人生跌宕起伏,清宵綺夢情緣難舍難分。小兒外貌稚嫩,可年齡卻已上千,可惜誕生之日起,便駐留在岱輿上,從未下山。他窺視男女繾綣,感歎生死離別,但個中滋味從來沒有體驗過,每每想到這點,內心不禁傷感。但師傅始終不讓他下山,說凡人狡猾奸詐,擔心他上當受騙,影響修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