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醒來的花音,看著站在窗口的丈夫,眼角眨眨,似乎有一絲晶瑩沿著臉龐滑落。她不知道夜永咲在想什麼,隻知道他在傷心。但是人這一輩子總有許多傷心的事情,她沒有問,閉上眼睛,強忍著睡去。她知道若自己不睡熟了,老公是不會轉過身來的。
一聲貓叫,把夜永咲的思緒拉了回來。他抬頭看去,在麵前五六步遠的地方,地上端坐著一隻貓兒,黑色的皮毛上沾滿了灰塵,尾巴老老實實地在地上甩動著,尖耳朵支棱著,隻有那一雙眼睛,看起來還很有神氣。
貓兒就用這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
夜永咲愣了一下,然後露出了笑容。
“我還以為你跑到哪裏去了……來,過來。”
黑貓還是當初永咭送的那隻,被黃璃帶回辦公室養去了。養著養著就野了起來,成天到處亂跑,後來黃璃消失,它作為“痕跡”之一,自然也被抹除。夜永咲都快把它忘記了,想不到今天居然看見它出現在這裏。看這可憐的小家夥滿身的塵土,離著老遠也聞得見一股子臭味兒,就知道它這一年多過得不甚如意,也不知道它是怎麼找過來的。
看著夜永咲伸出來的手,黑貓遲疑了一下,才邁著貓腿兒走到了他的身前。長著白毛的鼻頭嗅了嗅夜永咲的手掌,隨後卻是順著他的袖子攀了上去,扒在了夜永咲的肩頭。
“你見了誰都要纏著嗎?”夜永咲苦笑一聲,然後又垂下頭來,“但是……當初肯給你喂食的人,她已經不在了。”
貓兒低低地叫了一聲,夜永咲當然聽不懂它是什麼意思。不過,當然了,他所說的話,小貓也一定不會懂得。
像你和我這種笨蛋怎麼可能會明白。
看著髒兮兮的貓兒,夜永咲心裏想著。
心理學家說,在失去某個親近的人之後,人們會在三天之內感到悲痛,而難受則會持續四周到六周。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人們的情緒會逐漸轉變。悲傷和哀悼會逐漸減輕,化為一種溫柔的心痛,而這種心痛最後會變為一種感情,人們一般稱之為:回憶。
夜永咲沒有辦法沉浸在回憶之中了,因為他聽到了一陣響亮的嬰兒啼哭聲,就來自於他身後的手術室!
夜永咲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但是,那哭聲卻隻響了一下就立刻停止,不像是因為別的,倒好似正在哭泣的孩子主動止住了。
夜永咲焦急地等待著。
不出一分鍾,手術室的門打開一扇,這就有一個護士抱著醫院的無菌毯走了出來,見了夜永咲,笑眯眯地說道:
“恭喜您啊,是個小公主,來,您看看——哎哎哎,醫院裏麵不準帶寵物進來!”
她看到了夜永咲肩頭渾身髒土的貓兒,埋怨了一句。但夜永咲卻哪有閑心理她?一把搶過自己的女兒,看著懷中的孩子,夜永咲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說來你們家孩子也真怪,旁的孩子哪有這麼聽話,就你們家閨女有意思,哭了一聲就不哭了。人都說孩子出世是來人間受苦,這孩子倒好,剛出生就能睜眼,看了一眼媽媽,之後就硬生生止住了,弄得我們還怕呼吸道有什麼問題……”
那個護士還在一邊嘮嘮叨叨的,夜永咲卻是已經充耳不聞了。他呼吸急促,看了看肩膀上的小黑貓。
貓兒仍然用亮晶晶的眼睛望著他。
夜永咲忽然笑了出來。
他稍稍扒開毯子,看到了寶貝女兒的胸口,那裏有一個十分明顯的胎記,仔細看去,像是一尊笑麵大佛。
小丫頭睜眼看著父親,明亮的眸子裏刻著一分讓夜永咲熟悉的影子。夜永咲有些迷醉地看著自己的女兒,不管她剛出生就能睜眼、止哭的怪異之處。現在他的眼裏,隻剩下了女兒嘴角那一顆不甚明顯的美人痣。
這一天,距黃璃離去,剛好是第四十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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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