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鳳老弟……”長老們慌慌張張地求情。沒辦法,還是拉下老臉吧!誰讓那勒昏頭顛腦地和鳳老弟打賭呢?
“其實這種賭約贏了也沒什麼好自滿的。”鳳千翔悵然歎道,“歸根溯源,若不是王爺不信任我們漢人,末將也無法獲勝。所以王爺您不必在意這個賭約,隻當它是句玩笑就行了。”麵色憂戚,那雙桃花眸也流露出濃濃的感傷和無奈,實在教人心疼不舍。
眸光暗自流轉,在那豪勒欲言又止的那一刹那優雅地道了個別,抖開握在手裏的韁繩,騎上馬揚塵而去。隻留下心裏非常不是滋味的黨項族長,和一邊滿懷愧疚的七名長老。
那豪勒天人交戰,掙紮了好一會,終於下定決心,對著鳳千翔的背影大聲喊道:“那個,漢人,對不起!還有那個,謝、謝謝你!”
鳳千翔微微一笑,很好,一切均如我所料。
他心情大好,隻覺得勝利已然在望了,隻要能令這個最頑固的族長對漢人也改觀,這半年來的努力也就總算沒有白費。如果不是周圍人太多了,他真開心得想大笑一場。
回憶起前日與部下們的對話,眾人都是副茫茫然的樣子,副將段少連更是一臉疑惑地問道,“將軍,屬下有一事不明。”
“但說無妨。”
“那豪勒既然是黨項八部聯盟的族長。自當有其過人之處,何以一直被將軍您操控於股掌之間?這樣無智無謀的人,也值得您紆尊降貴去結交嗎?”
“少連,你的話有隻一半對。”自己微歎口氣,看來下次必須要找個時間好好和下屬們溝通一下才行了。“那豪勒並不是那種頭大無腦的人,他一直被我牽著鼻子走並不是因為他笨,而是因為我太聰明了。”
“將軍!”段少連的臉色還真是不一般的無奈。“末將知道您智比管仲才勝武侯,但是請您別和屬下兜圈子行嗎?”
“黨項人視族人如手足兄弟,族人的朋友就是自己的朋友。”頓了頓,輕嚐了口盞中香茗,“那豪勒表麵上視漢人為大敵,但是他並沒有真正提防我。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因為七部長老都與我交好。”
“這是什麼理由?那豪勒為什麼不真正提防將軍您呢?”
唉,天才果然是寂寞的。“因為我是七部長老的朋友,所以他下意識地也把我當成他的朋友,隻不過他自己也沒有發現而已。黨項人是不會懷疑朋友和提防朋友的。其實也可以這麼說,他之所以能一直被我吃得死死的,是因為他自己心甘情願上當。”
“不過將軍,屬下那對的一半又在哪裏?”
自己攤開地圖,在幾個位置點了幾點,“少連,這幾處兩年來發生過什麼事你知道嗎?”
副將這回倒是痛快幹脆,“這幾處都是黨項與西遼發生戰事之處。”要是連這個都不知道的話,還怎麼在軍營裏混下去?
“那麼你把葫蘆口一戰的詳細情形說來聽聽。”
“當時黨項三百部眾正在葫蘆口打獵,突遇西遼的兩千兵士……”
鳳千翔馬上打斷他,“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下令原地休息,佯裝疑兵。”唉,又是一個死記硬背兵法的書呆子。
“這套招術古人已經用過不知道多少遍了,到現在還有用嗎?”要是兵書能解決一切的話,又何來趙括之流?“第一,葫蘆口四周地形平坦視野開闊,有無伏兵一目了然,這疑兵之計的先機就引人懷疑。第二,西遼人和黨項人打了多年交道,熟知黨項人豪爽耿直不善用詐,若是對手是我們西遼才有可能中計,但換做黨項人就大大了個折扣。第三……”
“第三,未知敵方意圖,不應該輕舉妄動。”先鋒官李允則接口道,“若是那兩千西遼兵隻是為攻打黨項打前站還好。但若是先鋒軍,那疑兵之計也派不上用場,因為不論有無伏兵他們都要打,原地休息反而貽誤時機。”
“沒錯。所以少連你那一半就對在裏,那豪勒自有他的過人之處。”其實讓自己來說,倒也不認為他有怎麼用兵如神,反而覺得這是依從野獸般本能的成分多一些,不過在部下麵前,有些話還是不能說的。
“葫蘆口是一條窄道,之後就是大片平原。當時黨項三百人中僅有馬二十餘匹,西遼方麵則是一半騎兵一半步兵。逃是逃不掉的,所以讓他自己和二十名勇士先拖住敵人,其餘人等趁機退守葫蘆口的出口是很明智的。”鳳千翔說了一半,“少連,接下來應當怎麼做呢?”
“之後,那二十餘人裝成敗逃引敵兵追擊,而黨項的戰馬比西遼的戰馬善跑,他們可以搶在西遼人前麵通過出口。我前麵已經說過,葫蘆口道路狹窄,所以西遼人隻能一次通過數人,而守在出口的族人則可以挨個擊殺。”段少連恍然大悟。
“沒錯。所以那豪勒並不是有勇無謀的莽夫。這一戰,黨項傷亡三十餘人,但是西遼卻死傷過半。”其實據自己猜測,當時那豪勒還有另外一種用意。那就是如果這一行二十餘人被西遼兵纏住無法脫身的話,那豪勒就會通知出口處的族人立即逃走,他們就會拚命殺敵,以拌住西遼兵的追擊。
想到這裏,鳳千翔心頭突然一跳,有種不安的模糊感覺襲上心頭,總覺得事情有些蹊蹺。
奇怪,哪裏出了岔子呢?細細回想了一遍,電光火石間,兩個字閃過腦海——
西遼!
若是黨項與天朝修好,對西遼有害無益,可自己與黨項結交的這半年來西遼卻全無動作,之前還可以視作西遼認為自己的活動隻是細枝末節,但是像這次重開榷場這麼大的事,西遼沒可能再坐視不理。
這也不符合西遼皇帝耶律鐵威的作風。他向來以鐵血手腕治軍,對鄰近小邦毫不放鬆,這次居然風平浪靜,實在是太詭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