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穀一冉不敢置信父親竟然拿這事來威脅她,她不信才短短時間他跟母親的感情已經蕩然無存,變得瘋狂到狼心狗肺。
“如果你還當我是你爸,你就幫我把廠子搞好。”穀齊語氣強硬,倏爾軟了下來,“冉冉,爸也是被逼無奈,廠子成了空殼子,外債以我們生產的產品不合格為由拒絕給貨款,銀行貸款眼看到期,已經打電話催了好幾遍,你能眼睜睜的看著你爸年近花甲去監獄呆上一段時間嗎?我身體還未完全複原,撐不住的。”
“那也是你自找的!”
自私!言語間沒有詢問母親跟弟弟一句,關心的全是自己。
“是我錯了,你罵我我也不會還口,看在我無怨無悔養了你二十多年的份上你幫我一次。以後,我會好好對你媽。等你弟弟出來,我會努力跟他重修父子情。”
“我是你生的,你養我也是你應該!”
輟學六年,她凡事聽從穀齊安排,月月還會從不多的工資中抽出一部分給母親用於家用,她是準備把這份愚孝繼續,是他不給她這個機會!
穀一冉渾身好似有一把火在燒,穀齊的話好似風,撩著火舌越燒越旺。
“你不是我的親生女兒,你媽嫁給我的時候,早已懷有身孕,追根究底是我給你一個家,是你欠我的。”
廠子垮了,工人工資跟銀行貸款壓著,身無分文的穀齊迫於生活壓力,早已沒了之前家庭幸福,事業小成時的意氣風發。怕被人嘲笑和白眼,他這些日子一直縮在家中不敢出門。
以前跟他混在一起的譚好人躲著他,打電話她偶爾也會接。讓他心寒生氣的是,以前總好言投其所好的譚好說的沒一句不是諷刺他。讓他最受不了的是譚好說他窩囊白給呂綺麗養了孩子,狼養大了,翻臉無情,一個拿刀想要他的命,另一個弄垮了他的廠子,讓他淪到如今狼狽境地。
他反駁穀一鳴不是故意的,他的目標的是譚好,譚好在電話那頭差點笑的岔過氣去。怎麼說穀齊也是在商場上混過的人,譚好笑下麵隱晦一層的意思是穀一鳴也可能不是他的孩子。譚好為人他清楚,尖酸刻薄嚼舌根,挑撥離間,他告訴自己不要去相信。
可懷疑的種子一旦在心底埋下,如蔓藤般瘋狂生長箍住理智,孤獨中的穀齊忍受不了猜疑的折磨,那天去了醫院找呂綺麗。他憤怒質問,呂綺麗氣的臉色都紅了,一向柔弱的她生著悶氣不停地掉眼淚,硬是沒有給他解釋一句。她一句話不解釋,穀齊肺都要氣炸了,覺得她這是在默認,氣的甩門而走。
回去路上被冷風一吹,穀齊冷靜下來。跟呂綺麗生活那麼多年,她的脾氣他了如指掌。呂綺麗性子溫,受了委屈很少解釋,多數都是他去發現錯怪她,兩人才能好好坐下好好談談。隻是這次他準備跟她談的時候,她出院了而且一直不接他的電話。好不容易淡去的懷疑因呂綺麗的反常而在此往外冒。熬了幾天,熬沒了理智,打電話給穀一冉。
“你說什麼?”
穀一冉愣愣拿著手機十幾秒才再次開口。
“你不是我的女兒,別人有理由自責唾罵我,唯獨你沒有。”
穀齊冷靜下來,聲音冰冷。
穀一冉的身世是個秘密,穀一冉一出生時呂綺麗就求他一定要保守一輩子。世事無常,他覺得也沒有那個必要了。
她不是穀齊的女兒!穀一冉過了好半天才消化掉這句話的意思,她握著電話頹廢的在沙發上坐下,拿著手機的手落在右腿上,眼瞼輕垂,無神的雙眼毫無焦距。
電話那頭的穀齊好半天沒有聽到穀一冉說話,不停地喂著,連續幾次,還得不到回答,穀齊輕歎聲,“我知道你一時接受不了,廠子的事情以後再談。”
“我無錢無勢,廠子的事情幫不了你。你養我二十多年,我養你餘下的人生,算是對你的報答吧。”
穀一冉緩緩抬手把手機放在耳上,怒火跟對穀齊的恨意一瞬間從她身上抽走,渾身的力氣也跟著消失,整個人有些虛脫,聲音無力,如若不仔細去聽根本聽不清楚。
“你是無錢無勢,你代孕的那個男人渾身都鍍了層金。聽說對你還不錯,就連你撿來的孩子他都疼惜的不得了,把她送進了貴族學校。隻要你開口,這忙他肯定幫。”
穀齊早就打聽好,顧景墨的身家背景,倘若顧景墨出手讓他的工廠起死回生。以後在新城他隻要搬出宏遠的名號,看那兩家加工廠還敢騎在他的頭上興奮作浪。
“你讓我再考慮下。”
思緒成麻,穀一冉沒聽出穀齊乞求語氣夾雜些許對美好未來的展望。
除去譚好餘杭那件事,穀齊對她的確還算可以,並沒有像繼父那般虐待或者對她橫眉豎眼。當年“援交”的事氣的呂綺麗差點把她趕出家門跟她斷絕關係,是穀齊一直在裏麵做調和,呂綺麗才願意原諒她。
還有那個孩子,呂綺麗執意讓她流掉,無論她怎麼懇求,性子溫和的母親好似鐵了油鹽不進,最後還是穀齊把她送出了新城,為了這事母親還跟他狠狠大鬧了次,兩人冷戰好長時間。算下來除了養育之恩,她確實欠了穀齊幾個天大的人情。
回想起當年母親痛心疾首的模樣,穀一冉忽然就能理解她當時的心境了。
“好,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我······”
穀一冉遲疑下張了張口,話到嘴邊卻不知道怎麼問出口。
“如果你想問你的親生父親是誰,我可以準確的告訴你,我不知道。你母親跟你一樣倔,對我隻字未提過。”
穀一冉掛斷電話軟綿的身子靠在沙發上,閉上生澀澀生疼的眼睛,微微哽咽著。正在廚房中忙碌的王媽聽不到客廳的動靜,探出頭一眼看到穀一冉慘白的臉色,當即放下手中的勺子,在圍裙上抹了兩下手跑了出來。
“一冉你是哪裏不舒服?我送你去醫院。”
先生交代好好照顧穀一冉,昨天晚上先生回家時還特意拿了五六本關於調理身子的書,讓她跟陶嬸多多研究下。
“我沒事,有點累了,上去休息會,等小念回來叫我一聲。”
從小念上學第二天開始,顧景墨不讓她學校別墅兩處奔波,下班會直接帶小念回來。她抗議過,小念那個沒良心的丫頭卻一點都不反對顧景墨的做法,被嫌棄穀一冉一度還小氣的跟小念慪氣。小念是個貼心的寶貝,幾句話就把穀一冉給哄笑了。
其實穀一冉挺想跟呂綺麗談談的,一想到當年母親逼問她時的場景,覺得所謂的談也不過互揭舊疤而已。
躺在床上,穀一冉翻來覆去睡不著。一會兒想母親當年是否也經曆過一場蝕骨的愛情,母親當年執意讓她打掉孩子,是怕她以後嫁不好,還是從她的事情上折射出,母親並不喜歡父親,當年之所以跟父親結婚是因為要給未出生的她一個家。母親這邊的事情還沒想出個所以然,又跳到父親身上去了,或許父親早已察覺到母親對他的態度吧,長期壓抑才會跟譚好搞在一起。
輕歎聲,有因才有果,她就是曾經的那枚帶著毒的因。
前思後想一番,決定要幫穀齊一把,讓她犯難的是,她怎樣跟顧景墨開這個口。
想要一個連喘息勁都沒有的廠子活過來,錢是靈丹妙藥,而且這錢還得狠狠的砸。顧景墨說過他的錢不是大風刮來的,她不可能理直氣壯的用他曾經犯下的錯,指使他去幫這個忙。
用身體換?穀一冉煩躁的鬼叫一聲,扯過被子把頭蒙得嚴實。被子中空氣稀薄,穀一冉沒一會兒就被捂得頭暈沉一片,闔上眼睛,睡了過去。
主臥,顧景墨輕輕扯掉被子,她頭上已經捂出一層汗,流海濡濕一片貼在額頭上,顧景墨緊擰下眉,伸手碰了碰她的肩膀。
“你要自己捂死?”
聲音略微沙啞,不似前幾天的溫柔,睡的不安穩的穀一冉一個激靈從床上坐了起來,怔怔的看著站在床前居高臨下看著她的顧景墨。
此時已經晚上六點多,帶著冷意的夜色慢慢擴散開,房間沒開燈,昏暗一片。顧景墨麵無表情,麵色好似融進了夜色,黑沉沉。領帶斜掛著,雙手抄過西裝揣進褲兜。與之前第一次重逢時一樣散發出一股冷冽之氣。
穀一冉莫名有些緊張,仔細想了下今天的所作所為,一整天她都有好好地聽王媽跟陶嬸的話,好好吃飯,沒做過惹怒他的事情。
難道是小念的事被他發現了?想到這種可能穀一冉驟然抓緊身下的床單。
“起來陪小念吃飯,這幾天我不在國內,有事聯係顧凱。”
顧景墨身子緩緩下低,在薄唇要觸到她的額頭時,快速直起身子轉身幾個大步跨出門。
穀一冉茫然的望著已闔上的門,如若不是鼻間還存著他身上淡淡煙草味氣息,穀一冉還以為剛才出現幻覺。忽然,她沒舒展的眉頭又擰了擰,他又抽煙了。眼前閃過他剛才的神情,穀一冉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心有些不安,雙手捧住臉壓在膝蓋上平靜心情。
“阿姨,起來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