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3)

每個城市都擁有自己的巴爾紮克。哪怕他從事著另外的職業:理發師、裁縫抑或木匠……

他甚至可能是個文盲。

他在曲起的膝蓋上折斷了自己的手杖,然後大步流星地向一個似曾相識的少年走去。這就是歌德晚年的愛情。

即使把整座燈塔都拆除了,它那孤懸的燈光似乎仍然得以保留。在黑夜的海上眺望,我經常有這樣的錯覺:認為它那被黑暗吞食的臃腫的塔身原本就是多餘的。擺脫了這一切,它就能向群星無限地靠攏。成為星空的一部分。

血型在組織著潛在的民族。

蒙娜麗莎是我見到的第一個洋妞--她的微笑使維納斯人格化了。而在我心目中,維納斯則是一個更為神秘的蒙娜麗莎。

梵高的向日葵甚至使太陽都變得遜色了。它徹底地擺脫了奴性。

睡眠是我最後的退路--除非它與死亡接壤。大多數情況下我都知道自己應該怎樣重新出現,而不是徹底消失。我掌握了蘇醒的技術。

他的姓氏,是他所繼承的最為久遠的遺產。這裏麵幾乎濃縮了一個家族的盛衰與榮辱。

記憶在洗牌。於是你每次敘述的都是不同的故事。你的實際生活,僅是其中的一種選擇。

昔日王朝的宮殿,是皇帝蛻下的陰森的蛇皮。它比一般的建築物保留著更多的威嚴。

就像你時刻懷疑過去的曆史,我也不相信今天的報紙。我僅僅等待著那些即將發生的事情。

一個老人的肺,肯定像幹癟的風帆。他吃力地呼吸著,僅僅為了拖延返航的時間。

凶手受到讚美,使死者再一次被謀殺了。而這次,他連呻吟的權利都沒有。

在一次愛情結束之後,他才看清了自己,以及熱戀的對象。他才享受到觀眾的待遇。這是另一種樂趣。

我伸出左腳,試探著水的厚薄。並且因之而測算出了自己的體重。我在想象中通過抑或沉沒。

瞎子阿炳,是中國音樂界的梵高。他的《二泉映月》跟梵高的向日葵一樣,是對苦難的訴說與超越。

當我最初意識到自己的性別,感受到的是一個人的第二次誕生。

沉默也像不同的語種一樣無法交流:由書本所堆砌的巴比塔,同樣麵臨崩潰的命運。可以說在這個世界上,幾乎沒有一座堪稱成功的圖書館。

一塊巧克力足以在我的味覺中掀起一場革命。它和造反的炮彈同樣地奏效。

花朵怒放的瞬間,肯定忘卻了自己的軀體。而枝葉在短暫的消失之後又重新出現。

又一條魚上鉤了!留下的波紋是水的傷口。

一隻忍耐的鐵錨,是整座海洋的良心。正如白發蒼蒼的托爾斯泰被稱為俄羅斯的良心。

我越來越覺得自己無法抗拒地向宿命靠攏,直至重疊。再一次證明了它的威力。假如我是蝴蝶的話,那麼在某人的標本夾裏就有為我預留的位置。

幾乎可以說是無辜的--每個人憑借慣性就能夠墮落。而道德則是及時出現的阻力。

在石頭裏我發現了尚未孵化出來的雞,以及生命開始之前漫長的空白。

高更拋棄了巴黎而投奔蠻荒的塔希提島,是為了回到一個原本應該屬於他的時代。在某些藝術家的心靈深處,會出現隱秘的返祖現象。譬如高更--這位十九世紀的亞當,隻會為夏娃式的女人發狂。

因為對窺視者的迷信,我的生活似乎獲得了價值。最原始的創造力,居然來自一個人的表演欲--及其莫大的滿足。可以說是想象中的窺視者使我意識到自身的存在。

癱瘓的沼澤,失去了自己的骨頭。連它的占有欲都散發著死亡的氣息。

一隻石獸,禁錮著一個永遠不可能獲得解放的靈魂。它沒有對未來的等待,隻有對過去的回憶。而它的回憶,也像史前史一樣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