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3)

第二天嚴青荃送袁克簡回上海,黃建明自然也跑了過來。快登機的時候,嚴青荃拉著袁克簡又囑咐了幾句,黃建明自覺是外人,兩兄弟說話,不管他的事,他就站在一旁等著。嚴青荃和袁克簡兩兄弟不知說到什麼,嚴青荃突然回過頭,朝黃建明這個方向看過來。

黃建明剛想問是不是有什麼事,就看到嚴青荃笑了起來,也不是很明顯的笑,但是嚴青荃的眼睛慢慢地彎起來,空氣中就像也跟著有了細微的波動,嚴青荃眼中的笑意就像被風推著的雲,在空氣中被這麼細微而悄無聲息地推過來了。黃建明不知覺也跟著笑了起來,他想嚴青荃大概是說到了自己。至於說自己什麼也不重要,嚴青荃笑意那麼滿,黃建明知道,那一定是溫柔的話。

黃建明看著嚴青荃,突然就想到自己認識嚴青荃差不多也有好幾個月了。幾個月前,兩個人在機場上遇到了,大概也不會多留意對方。黃建明大概會覺得對方非常漂亮,然而不是每個漂亮的人他都要去睡一次的。然而最後兩個人還是在一起了,好像他們背後被誰給無形地推著,這麼跟對方又再次碰見,然後生活在一起。黃建明覺得嚴青荃的笑意讓他的心也充滿了歡樂,身體輕飄飄地,不由自主就要抬起頭。機場附近沒什麼太高的建築,所以視野廣闊,天空看起來空蕩蕩的,結果就看到風推著一片雲,和另一片雲碰在一起,兩團雲變成了一團,然後慢慢就融成一片雲海。

再過幾個星期,北京的夏天差不多就到了。嚴青荃上次的活兒交接完畢,隔了一段時間沒活兒,他也不急,就天天在家裏打遊戲看動畫,然後等黃建明下班回來後,兩個人再出去吃飯。有一天黃建明回家,看到嚴青荃正在書房裏忙乎,就走過去問:“有新活兒了?”

嚴青荃點了點頭,說:“是媽媽的一個朋友。”說完,他抬起頭,看著黃建明,說:“我後天要回上海一趟。是客戶女兒的婚房設計,我得去實地看看。”

黃建明“哦”了一聲,說:“叫他們把圖片傳過來不就得了嗎。”

嚴青荃搖了搖頭,說:“怎麼都不如自己親自去看實際。而且對方是我媽媽的朋友,本來可以找個有名氣的設計師,現在找上我,估計是看我媽的麵子,我不能讓對方心裏嘀咕。”

黃建明想想也是,問:“那你什麼時候回北京?”

嚴青荃想了想,說:“一個星期吧。”

黃建明就一咬牙:“那就給你一個星期,一個星期你得給我馬上回來。”他一邊說一邊摟著嚴青荃的脖子,惡狠狠地說:“你也是男人,你也了解男人的生理需求。我最多隻能忍一個星期,再多我就要去找人泄欲了啊。”

嚴青荃笑著說:“你丫跟我睡覺也是泄欲?”

黃建明湊過去親嚴青荃的脖子,一邊輕輕地啃咬一邊含糊說:“是泄欲,是幫你泄欲。我他媽真偉大。”

嚴青荃這時被黃建明咬得又痛又癢,就笑著一邊掙紮一邊推黃建明。這對黃建明來說簡直太情趣了,於是兩人也忘記去吃飯,直接去臥室了。黃建明被這小情趣撩撥起來,就沒直接進入主題,而是愛撫加上前戲好半天,等兩個人在床上結束後的時候,天差不多已經黑了。黃建明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又直接倒在床上,懶洋洋地說:“還出去吃嗎?”

過一會兒才聽到嚴青荃慵懶地有些糯軟的聲音:“太麻煩了,你叫外賣吧。”

黃建明爬起來,打開燈,打了電話後他有些清醒了,就幹脆坐起來。看著嚴青荃蜷縮在被子裏,隻露出半張臉,一副睡不醒的樣子。黃建明看著看著,突然就說:“喂,青荃,陪我說說話吧。”

嚴青荃本來閉著眼睛,就微微睜開眼睛,看了眼黃建明,然後又閉上了,說:“別煩我。”他是真有些困意,所以說話的時候就帶了點鼻音,聽起來像有些委屈的樣子,又像隻是在撒嬌。黃建明湊過去,低聲說:“先別睡啊,待會外賣來了怎麼辦。”嚴青荃這時連話都懶得答,估計又怕黃建明再囉嗦,就將頭又往被子裏縮了縮,結果差不多就全縮進被子裏了。黃建明在旁邊看的好笑,他幹脆自己也躺下,一隻手順便就摟過嚴青荃。他想找些話說,讓嚴青荃別那麼早睡覺,想了想,就笑起來,說:“我以前夢見過你,你夢見過我嗎?”

黃建明沒聽到嚴青荃做聲,低著頭一看,就看到嚴青荃閉著眼睛,也不知道是真的睡著了,還是嫌煩懶得搭理所以裝睡。黃建明伸出手,用手撩了撩嚴青荃的頭發,嚴青荃還是沒什麼反應。他見嚴青荃不做聲,就正好趁機肆無忌憚地看著嚴青荃,嚴青荃嘴唇被吻得有些發腫,他閉著眼睛安安靜睡著,呼出的熱氣輕輕暖著黃建明的脖子,眼前的一切都構成一個活生生的嚴青荃,黃建明看著嚴青荃,覺得心滿意足,過去的那些夢變得非常虛妄,而且不值一提。他就笑著說:“那時咱們還不怎麼熟呢,我剛把你給睡了,後來夢見你,夢中你挺討厭我的,幸好夢是反的。”

他本來隻是自言自語,沒想到嚴青荃這時睜開眼睛。黃建明嚇了一跳,然後就笑起來了:“你不裝睡了?”

嚴青荃卻沒笑,他露出挺認真的神情,說:“我也夢見過你的。”他沒等黃建明問,又說:“不過那個夢不太好,不知為什麼,醒來後我覺得自己該對你好一些。”

黃建明聽了一怔,他不知道嚴青荃說的那些話哪句觸動了他,黃建明想了想,就說:“你夢見我什麼了?”

嚴青荃搖了搖頭,說:“不記得了,我就記得夢中你挺難過的。”他這時抬起眼,看著黃建明說:“我記得當時我看著夢中的自己,又看著夢中你難過的樣子,就想跟你說,別怕,這隻是個夢,等夢醒了我會對你好的。”

黃建明不知道說什麼,他看著嚴青荃那麼認真的臉,就伸出手去碰嚴青荃的臉,因為剛剛嚴青荃把臉埋在被窩裏悶的緣故,所以黃建明摸到嚴青荃的臉是溫熱的。黃建明覺得自己心中應該踏實一點的,但他沒想到嚴青荃也夢見過自己。他說那是一個不太好的夢,夢中的黃建明很難過。黃建明就想到了自己的那個夢,那個時候他突然覺得,他和嚴青荃就好像在一個迷宮走著,曲曲折折的道路通向不同的夢,突然兩個人碰上了,那一刹那兩個人就處在了同一個夢,結果夢就不再是夢,而變成了一個曾經發生過的回憶。黃建明覺得這件事情讓他很難過,當時就沒做聲。他原本以為那隻是一個夢,結果兩個人的夢重疊起來,就好像真的發生過一樣。

嚴青荃回上海那一個星期,黃建明天天和那幫朋友們鬼混。因為知道一個星期後嚴青荃就會回來,所以也沒覺得日子過得度日如年。周五晚上,黃建明接到電話,嚴青荃說他回來了,黃建明對著電話親了一口,馬上毫不留情地跟那些朋友們告別。因為喝了點酒的緣故,所以他就老實打的回來,等打開門一看,看見嚴青荃正在吃飯,桌子上放著一桌菜。他看見黃建明,突然就顯出有些赫然的神情,轉過頭也沒看黃建明,說:“不知為什麼,我不想一個人在飯館吃,覺得挺沒勁的,就拿回來了。”說完他抬起眼,看了黃建明一眼,又看向別處,問:“你吃了沒?”

黃建明輕聲說:“沒呢,我剛喝了一肚子酒,還沒來得及吃飯,正好一起吃。”說著,就走過去坐下,拿起筷子。

嚴青荃沒看黃建明,隻是盯著飯桌,突然說:“辣子雞挺辣的,你注意點啊,別吃得太快。”

黃建明也沒看他,就笑著說:“我慢慢吃。”

兩個人說話的時候都沒看對方,一個星期不見,兩個人再次見著,反而有些膽怯起來,像第一次談戀愛一般不知所措。不在的時候,黃建明不覺得如何思念,可是當嚴青荃這個人站在他的麵前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其實非常想嚴青荃,刻意被遺忘的思念現在可以肆無忌憚地出來了,結果反而嚇了自己一跳,嚴青荃大概也是如此。

兩人這麼膩歪地過了一個星期,有一天黃建明回來,看見嚴青荃坐在沙發上,顯得有些苦惱的樣子。他“咦”了一聲,問:“怎麼啦?”一邊說一邊將手提包扔到沙發上,說:“咱們吃飯去。”

嚴青荃猶豫了下,說:“建明,我要回上海一段時間。”

黃建明本來正在鬆開領帶,聽了手一停,然後又不動聲色地問:“怎麼啦,你客戶又有要求了?”

嚴青荃“嗯”了一聲,黃建明這時解開襯衫的上兩個紐扣,像是為了透透氣,然後才坐到嚴青荃身邊,問:“那你這次要去多久。”

嚴青荃像是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就低著頭,說:“怎麼也要等他女兒房子都弄好吧。”

黃建明“哦”了一聲,然後沒說話,嚴青荃沒聽到回答,有些著急地抬起頭,就看見黃建明一臉高深莫測地正看著他,他接觸到嚴青荃的視線,突然就笑了,說:“走,先吃飯再說吧。”一邊說一邊拉著嚴青荃朝外走去。

結果這頓飯吃的非常沉悶,黃建明基本是沒怎麼做聲,嚴青荃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也是埋頭吃飯。吃完後兩人在回去的路上,黃建明也維持著一言不發,嚴青荃一路上偷偷打量黃建明,看見黃建明不做聲,那時差不多也快到家了,他突然走前幾步,有些焦急地拉了拉黃建明的手臂,說:“你怎麼啦?”

黃建明看了眼嚴青荃,笑了笑,說:“沒怎麼啊。”

這時兩人走到門口,黃建明掏出鑰匙開門,嚴青荃等黃建明關上門,看黃建明若無其事地要朝屋裏走去,就一把拉住黃建明,惱火地說:“黃建明,你心裏有什麼話就說出來,別這張臉成嗎?”

黃建明轉過身,這時他臉上的笑也沒了:“我沒什麼話可說。”

嚴青荃有些著急起來:“不就我回上海一段時間嗎,你至於這樣子嗎?”

黃建明聽了後,笑了兩聲,然後說:“青荃,別裝了,這是你媽的意思吧。”

嚴青荃開始沒做聲,他看黃建明一臉譏諷的樣子,也有些惱火,就說:“這跟我媽有什麼關係。”

黃建明點了點頭,說:“是沒關係。我沒什麼說的。”說完回到自己房間,然後關上門。和衣躺在床上的時候黃建明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看著天花板,但說是看著天花板,但眼前什麼都沒看到,隻有嚴青荃的臉。

過了一會兒,黃建明聽到門被推開了,然後嚴青荃挨著他躺下。這時已經是黃昏,光線中飛舞的灰塵變成一粒粒金色的粒子,像異國他鄉的某一個傳說的結尾。嚴青荃挨著黃建明,好一會兒才低聲說:“是我媽的意思,這活兒一時幹不完,我得盡心做,所以也要跟客戶多溝通。我媽覺得與其我北京上海兩頭跑,不如這段時間住回家。我又不是不回北京,你這麼生氣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