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達市火石山鄉,以前有個姓趙的大個子,屯裏人都管他叫趙大個子。
“土改”的時候,他家有八坰地,家裏的媳婦長得俊,有名的大美人。
有一天,農民會的人把他推到會上去,說他是地主,要鬥他。
趙大個子說:“你們聽我說完再鬥我,行吧?”
農民會的人說:“不行,你沒有發言權。”
“我求求你們了,叫我說完再鬥我。”
“不行,不叫你說。”
“我不光地多,我還有兩條人命哩。”
那些人這才叫趙大個子說話。
趙大個子說:“前屯有個屯大爺,姓康,聽說我媳婦長得好,特意到俺家來看看。他見到俺媳婦,就喜歡上了,俺媳婦也看上他了。屯大爺常到俺家來,俺媳婦對我也不像以前那樣好了。我能勸說俺媳婦,可不敢得罪屯大爺。時間長了,俺媳婦叫屯大爺迷糊住了。窮人說個媳婦難,能將就過,我得將就過。”
趙大個子說的這個姓康的,屯裏人都知道,年前剛死。趙大個子說的兩條人命,有他一條嗎?底下的人嘀咕一陣子不吱聲了,都聽趙大個子講。
趙大個子以前給李才家做長工,李才家是大地主。
有一天,趙大個子對媳婦說:“我去到俺舅家借錢,回來咱們也買點兒地,買個馬,我也不給人家扛活了。俺舅家在遼寧,他得留我住幾天,咋也得十多天回來。”
他說完就走了,回到李才家接著幹活。
天黑透了,他偷著回家,看見屋裏點著燈,有人說話。他用舌尖把窗戶紙舔濕,用手捅開看,還是那個屯大爺。
媳婦說:“康哥呀,我一天看不見你就想你。”
屯大爺說:“我也是。”
看見他倆睡在一個被窩裏那麼親近,趙大個子氣得很,想想忍住了。
從前,東北人都睡炕,頭朝外。趙大個子掏出一根繩子,拴上兩塊大坯,一塊大坯二十多斤重,兩塊坯中間的繩子有半尺多長。
等屋裏兩人睡著,睡得正香的時候,他把門整開,摸進屋。
摸到炕邊,他把繩子勒在屯大爺脖子上,兩塊大坯一邊一塊。他怕屯大爺出動靜,兩手摁住屯大爺倆胳膊。
不大會兒,屯大爺就斷氣了。
趙大個子輕手輕腳走出去,解開繩子,把坯送回原來的地方,回來就敲門。
媳婦問:“你咋沒出門呀?”
趙大個子說:“東家有點兒事,叫我明天走。”
媳婦遲遲不願意開門,趙大個子說:“別凍著你,我自己開吧。”
他開門進了屋,用火鐮子打火,打了好長時間才點著燈。
看見炕上有人,他問:“咱家來客人了?”
媳婦光溜溜啥也沒穿,跪在炕下邊了。
他緊忙把媳婦拉起來說:“你這是幹啥?叫我心疼,誰家不來客呀?你穿上衣服,炒倆菜,把他叫起來,我跟他喝酒。”
媳婦嚇得哆哆嗦嗦,光怕挨打,趙大個子叫她幹啥就幹啥。
媳婦喊了幾聲“康哥”,屯大爺不吱聲。用手扒拉他也不動,再用手去摸鼻子,媳婦害怕了:“他咋沒氣兒了?”
趙大個子問:“咋回事?人沒氣兒了?出了人命,這可咋辦呀?”
媳婦傻了,一點兒主意都沒有。
趙大個子說:“他死在咱家炕上,也太丟人了。我把他背走,對外人你啥都別說。”
李才家有個小門,他熟悉。他把死人背到李家,叫死人趴在雞窩上,一隻手耷拉到雞窩門口,像偷雞的樣子。
放好死人,他用棍子扒拉雞窩,小雞亂飛亂叫。
李家長工都起來了,喊:“偷雞的來了!有偷雞的!”
他們出來一看,雞窩上趴著一個人,有的拿起燒火的鐵叉,有的拿起棍子,上來就是一頓打。
打了一會兒,趙大個子喊:“行了行了,別把他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