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閨女外號傻大膽,天黑敢走夜路,幹活跟男勞力一樣,十七八歲了還沒有婆家。冬天閑的時候多,有天下午,她跟媽說:“我想姐姐了,我去姐姐家。”
媽說:“今天太晚了,去你姐姐家二十多裏地呢,明天早上再去吧。”
傻大膽不聽媽的,梳頭洗臉換衣服。她跟媽說:“我騎車子快,誰也追不上我,你有啥怕的?”
收拾好,傻大膽就出門了。
以前,安達大北邊有個小橋,那塊兒常有劫道的,專劫大閨女小媳婦,留下東西就行。
傻大膽騎到橋上,看見有條長繩攔住去路。
她下了自行車,想把繩子解開。
剛下自行車,橋下上來個人,手裏拿著一把尖刀,他說:“快!把手表摘下來!”
傻大膽說:“我怕你,你離我遠點兒好不好?”
劫道的向後麵退了幾步。
傻大膽拽下手表扔到橋下。
劫道的往下看看,沒看見表,問:“你扔哪兒去了?”
傻大膽往橋下一指:“那不是嗎?”
劫道的趴到橋欄上正往下看,傻大膽抱起他兩條腿往下撂,劫道的大頭朝下摔下去了。
傻大膽解開繩子,看自己的自行車離她遠,劫道的自行車近,她騎上就跑。
她一口氣騎出去十裏地,又怕又累,看看後麵沒動靜,下車子歇歇。自行車大梁下有個小皮包,鼓溜溜的,打開一看,裏麵有三塊表,傻大膽戴上一塊,那兩塊又放裏了。
看看天要黑了,她不敢再走夜路,騎上自行車進了最近的屯子。
敲門以後,出來個老太太,五十多歲。
傻大膽說:“大娘,我想去姐姐家,車子掉鏈子了,咋整也整不上。天黑了,我不敢走,我想在你家住一夜,天亮就走,行不?”
老太太說:“行,你就住這兒吧。”
老太太已經煮了大餷子粥,桌上放了鹹菜和蘸醬菜,讓傻大膽吃。
傻大膽說:“我不餓。”
這家有個閨女,比傻大膽小一歲,她把碗放在傻大膽手裏。
傻大膽吃了半碗大餷子粥。
這家兩間房,屋裏是南北炕,北炕小。
老太太說:“你們姐倆住小北炕吧。”
臨睡前,這家閨女跟傻大膽說:“你的車子還在院裏,我推到外屋地,別丟了。”
她把自行車推到外屋地,跟老太太說:“她的車子跟我哥的一樣。”
老太太說:“一個牌子就一樣唄。”
兩個閨女躺下,老太太沒躺下,她到外屋地做針線。
半夜的時候,傻大膽聽到敲門聲,她本來沒睡實,一下就醒了。
老太太說:“兒子回來了,我給你端飯吃。”
這家兒子說:“今天真倒黴,叫個黃毛丫頭把我撂到橋下。”
“你小點兒聲,咱家來了個黃毛丫頭。”
“媽,這好像是我的自行車。”
“那個黃毛丫頭騎的。”
“肯定是她!死丫頭找死來了。一會兒吃完飯,我到後院挖個坑,掐死她埋了。”
兩個人的說話聲越來越小。
老太太說:“咱不能點燈,咱家院牆矮,別叫人家看見了,我先過去看看她們咋睡的。”
老太太悄悄進了屋,傻大膽假裝睡著。
老太太出去說:“你妹妹睡裏邊,她睡外邊。你妹妹手脖上沒表,她有表。”
這家兒子去後院挖坑,老太太刷鍋刷碗。
傻大膽趕緊把這家閨女推到外邊睡,自己躺到裏邊。她還把手表摘下來,偷著給這家閨女戴上。
這家兒子挖好坑,先摸到小北炕,再摸人摸表,一摸就摸著了。他兩手用力,把人掐死了。
摸摸沒氣了,兒子抬上身,老太太抬腳,把人往後院抬。
傻大膽趕緊穿衣服,把枕頭放進被窩,騎上車子就走。
娘兒倆埋完人,在南炕睡下。
第二天早晨起來,老太太沒看見閨女,外屋地的自行車也沒了,她放聲大哭。
兒子問:“你哭啥?”
“咱埋的是你妹妹!”
“不能!不能!我咋能掐死親妹妹呢?”
家裏正亂,公安的到了,傻大膽跟在後邊。
聽人家說,這事出在一九六五年。那時候,自行車、手表就是最值錢的東西了。
出事以後,傻大膽再也不敢走夜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