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玩意兒雕工不錯,寓意也好,有收藏的價值,隻是開價三千,您也太拿我當外行了,”宋文淵蹲在地攤前,掌心裏握著一丸沉香木圓雕,摩挲片刻,低頭細嗅,一絲醇和清甜的香氣鑽進鼻中,果然是上好的水沉香。
擺地攤的小販滿臉堆笑,“小宋啊,大家都是熟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誰敢拿誰當外行呢?三千到底值不值,咱們心裏都有數。”
“如果是個整器,那自然是值的,”宋文淵淡淡道,將圓雕翻過來,“隻是這裏有一塊傷,對它的整體美感可是大打折扣。”
“這個傷……傷……傷的存在,這也是古董流傳中在所難免的嘛,”小販狡辯,“你別老看它的傷啊,你看看這造型,這油潤,沉香木要想黑亮到這個程度,沒有一百年,也得八十年了……”
“一百二十年!!!”一個清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宋文淵眉頭微簇,抬頭看去,隻見一個青年在旁邊蹲下來,眼睛盯著他手裏的圓雕,笑彎了眼睛,“好漂亮的鴛鴦暖手,我跟你們講,沉香木一加熱就散發香味兒,雕刻成暖手是再合適不過了,你別看它有傷,其實這點小傷絲毫不掩其作為民國珍玩的價值,知道啥叫時光的蹉跎嗎?知道啥叫歲月的痕跡嗎?知道啥叫曆史長河的沉澱嗎?”
“……”宋文淵臉色沉下來。
青年絲毫沒看到他不悅的神色,笑嘻嘻地說,“你覺得三千太貴了嗎?那我就在這兒蹲著,等你倆談崩了我撿漏。”
宋文淵麵無表情地轉頭看向小販,“三千,我要了。”
小販卻變卦,“小宋,這麼好的沉香雕件,三千也太低了……”
“你坐地起價?”宋文淵皺眉。
“見機行事而已嘛,”小販滿眼都是不加掩飾的奸猾,“誰跟錢有仇啊,你說是這個道理不是?”
“四千!”旁邊那青年立刻激動地喊出來,右手伸著三根手指都快杵到小販的臉上了,嚷嚷,“這哥們不識貨,四千我要了。”
宋文淵冷冷道,“問價還有先來後到……”
“三千跟四千講什麼先來後到?”小販打斷他,一轉臉,諂媚地對青年道,“四千你要,是吧,小帥哥,哎呀,人長得帥,眼力又好,怎麼天下好事兒都讓你占了呢?”
“討厭,誇得這麼直白真是讓人羞澀呢,”青年笑出了兩個小酒窩,說著打開錢包開始點錢。
宋文淵心一橫,“我出四千一。”
“沃特?”青年點錢的動作一頓,錯愕地看向他,“你怎麼不講規矩呢?”
宋文淵被這家夥氣樂了,“到底是誰不講規矩?”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二位別鬧,收藏古董嘛,最要緊的是開心,”小販眉開眼笑地給兩人調停,“小宋出四千一,這位小帥哥,你看怎麼著?”
青年想都沒想,一甩頭,“五千!”
“五千一。”
“六千!”
“六千一。”
“七千!!!”
宋文淵平靜道,“七千一。”
“不管我出多少你都要加一百是吧?”青年不爽地嘬著牙花子,“跟我扛上了?”
宋文淵溫文爾雅地笑而不語。
青年拽起挎包翻了翻,刷地兩紮紅票子甩在了地攤上,囂張道,“我出兩萬!!!”
“……”宋文淵呼吸一窒,定了定神重新打量眼前這人,隻見其一身灰撲撲的衛衣牛仔褲,背著個半舊的帆布挎包,不像是個正經收藏古董的人。
難道是個對古玩一時興起的富家子弟?
不對,沒有鍾鳴鼎食之家的貴氣。
倒賣古董掙差價的二道販子?
不,也沒有那種浸淫人情世故多年的油滑。
或者……真的是個眼力卓絕的少年英才?宋文淵眸色略顯深沉,好眼力是在真金白銀之中洗練出來的,此人看上去才二十出頭,單閱曆這一條,就不合常理。
幾秒鍾內腦中轉過無數個念頭,最終宋文淵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
——大概,這廝就是一敗家的棒槌吧。
“兩、兩萬?”小販嚇尿了,“小宋,你看這……”
狠狠再看一眼這個精致的木雕,宋文淵閉了閉眼,擺手,“算了,給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