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價三千的東西被抬上兩萬,小販高興得舌頭都打結了,手腳麻利地給包起來,恭敬得跟供佛爺一樣,“小帥哥看著眼生啊,您不常來咱古玩街吧,怎麼稱呼啊?”
“我?我怎麼會眼生呢?”青年仿佛十分不滿對方竟然不認識自己,手指彈彈衣袖的灰塵,微笑,“豐神俊逸、驚才絕豔、才貌雙全、人稱火眼金睛的金陵一枝花康天真,聽說過吧,不才,就是在下。”
宋文淵:“……”
“……哈!哈!哈!久仰大名,如雷貫耳,”小販演技頗為浮誇地拱手,“康小哥以後要多多來照顧生意啊。”
“那是自然,咱們相識即是緣分,以後我必會多多照拂你噠,走了哈,下回還來你攤兒買東西,”說完,康天真雙手捧著鴛鴦暖手,高興得搖頭擺尾地走了。
旁邊一路人悄悄戳一下小販,“這二百五到底是何方神聖?”
“誰知道哪兒蹦出來的?棒槌一個,”小販坐在馬紮上點錢,隨口道,“錢多燒的吧,那破玩意兒三千到頂兒了,腦筋不正常才會出兩萬,小宋也真是蔫壞,故意抬價。”
宋文淵歎氣,“我還真不是故意抬價。”
“老哥還不知道你的?”小販點完錢,笑著看向他,“說實話,咱這條古玩街上每天來來回回這麼多人,年輕一輩還就數你是頭一份了,以你的眼力,難道看不出那玩意兒的真正價值?”
“不瞞你說,”宋文淵道,“那個鴛鴦暖手,是我家的舊物,本是一對,文革時期從我爺爺手裏被沒收的,包括它底下的那塊傷,也是當年造反派挖下來檢驗是否是真香而留下的,七千不虧,兩萬……不值。”
小販不屑地一笑,“嗨,看來那小子還真是個棒槌!”
宋文淵沒有再說話,常言道亂世黃金盛世收藏,如今大家生活富足,什麼三教九流都湧進了收藏這個圈兒,有人拿古董當那晴空的月色,有人拿古董當那下蛋的母雞,都隻是收藏觀念不同而已。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宋文淵掃一眼手機屏幕,與小販道了聲別,抬腿往街邊一間古色古香的店鋪走去。
“文淵,你準備幾點過來啊?”手機裏傳來一個女人清脆的笑聲,“我叫司機去接你吧,這個點兒正好出租車司機換班,你從古玩街出來打不到車。”
“不用,我乘地鐵就行,”宋文淵走進店裏,淡淡道,“今天你是壽星,百忙之中就不要再為我操心了,忙你的去吧。”
小軒窗是古玩街眾多古董店中極不起眼的一間,牆邊一溜玻璃櫃,擺放著小件的竹木雕刻、牙雕、佛像、鼻煙壺之類,店門正中是一堂花梨木家具,正中間的一張獨板麵大畫案,厚重古樸,表麵花紋流動多姿,上麵放著文房四寶、筆筒臂擱,案角一尊宣德爐裏香煙繚繞。
煙霧後麵的藤編搖椅裏坐著一個中年男人,正聽著手機裏的戲曲陶醉不已。
宋文淵從多寶閣裏拿下一個黑漆方盒,轉頭對中年男人道,“老師,這個漆盒我拿去裝蔣璧影的生日禮物,您別忘了記在賬上,等發工資時扣掉。”
老板正聽得忘我,閉著眼睛哼哼,“隨便拿,又不值幾個錢,生日宴幾點開始?你可別遲到了。”
“七點,”宋文淵從包裏取出一本舊書,放進漆盒內,認真地放進挎包中,“那我走了。”
“哎,等等,”老板睜開眼睛,手指在他頭上比劃一下,“怎麼也不好好捯飭一下?小心被別人搶了風頭。”
宋文淵輕笑,“搶就搶唄,我又不是去相親。”
“你這孩子,怎麼就不開竅呢?”老板關了音樂,坐直身子對他認真說道,“璧影是蔣家獨女,娶了她,就意味著少奮鬥三十年,你不是一直想重現宋家當年的盛景嗎,當了蔣氏的女婿,哪裏還需要為資金發愁?”
“我會憑自己的本事去奮鬥,”宋文淵無奈道,“老師您就別操這份心了,我不會娶蔣璧影的,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你到底喜歡什麼類型的呢?說實話,翻遍整個南京城,你都再難找到一個比璧影還優秀的女孩子了,最難得的是那丫頭明顯對你有好感,多少男人求之不得啊,對麵的古今閣,看見沒?”老板手指遙遙指向斜對門上下三層、裝飾奢華卻又不失古樸的古董店,“他家那寶貝獨苗兒對璧影可是一片癡心,那孩子叫什麼來著……康……康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