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陽臉色變了變,低頭死死盯著書匣,英俊的臉上一抹陰霾一閃而過,抬起頭時已神色如常,哈哈大笑著拍了拍宋文淵的肩膀,“說的不錯!我們不是那充滿銅臭的古董商,藏書展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到時候盡管提。”
宋文淵道,“多謝你的理解!”
“我靠,這樣說話就疏遠了啊,”洪陽笑著伸出手來,“多少年的兄弟了,說什麼謝字?”
“嗯!”宋文淵握住他的手,用力握緊。
他是真心地感激著這個老同學,若沒有洪陽前前後後的幫忙,懷信樓肯定不能這麼快就上了軌道,雖然康天真也一心想要幫自己,但他的才華不在做生意上,和其他奸詐的古董商們周旋,還是需要洪陽這樣口蜜腹劍的老油條。
這一年,宋文淵在整個古玩行可謂是聲名鵲起,從當初勇鬥肯巴德,到師徒反目,再到迎回懷信樓塵封半個世紀的藏書,每一個動作都引起了軒然大波。
在這失而複得的四百套藏書中,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40卷《錦繡萬花穀》,這是一部類書,包括天文、地理、宗教、官職、風俗習慣等各種門類,內容磅礴、敘述詳實,它的出現將現存百科全書的年代拉到曆史上限,可見其文獻價值之高,海內罕有比肩。
之前在拍賣場出現的是書的前2/3,當時連同蘇州過雲樓的其他177套藏書一起,拍出了1.88億的天價,刷新了中國古籍拍賣的世界紀錄。
自從懷信樓擁有《錦繡萬花穀》的消息一傳出,上門想要私下交易此書的收藏家是絡繹不絕,連深居簡出早已不理世事的十太公都親自拄著拐杖,走到懷信樓來一飽眼福。
“保存得十分完美,”慢慢翻閱完畢,十太公拿下老花鏡,蒼老的雙眼滿是世事滄桑,“鳳姿老兄和你太爺爺私交最好,對藏書也很有獨特的見地,多虧有他,才能將這一部曠世奇書保存下來。”
宋文淵點頭,“是,我也很欽佩他。”
十太公在懷信樓喝了一盞茶,歎息著說,“年紀大了不能不服老啊,看這麼一會兒就覺得頭昏眼花,我回去了,”說完,拄著拐杖就往外走。
宋文淵連忙攙扶著他,恭維,“以您現在的身子骨,哪裏像耄耋老人?大概是我們店裏燈光太晦暗了,才會覺得眼花。”
“你啊,跟天真待久了,人也學得油嘴滑舌。”
兩人走出店門,十太公按住宋文淵的手臂,宋文淵狐疑地矮下身體,“您還要說什麼?”
十太公附在他的耳邊低聲道,“這世間的合作夥伴大多隻能同甘,而不同共苦,可也有一些人,是能共苦,卻不能同甘的。”
宋文淵眼眸變得幽深,輕笑道,“您放心吧,我身邊的人,都是知根知底,十分了解的。”
“唉……”十太公歎道,“天底下最難了解的,就是人心了,因為人心是會變的。”
宋文淵點點頭,“我知道了。”
“以前你是窮光蛋,現在你有錢,又有了這樣可遇不可求的國寶,有多少人在烏眼雞一樣的盯著呢,行事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十太公拍拍他的手臂,“你是懂事的孩子,不用我多說,行啦,別送啦,回去吧。”
“嗯,您慢走,”宋文淵目送老人家在保姆的攙扶下越走越遠,搖了搖頭,心想沒錢的時候想有錢,現在有錢了,又終日惶恐不安,這可真是一個幸福的負擔了。
走回店裏,還沒喝一口水,突然聞到一股濃烈的酒氣,心頭一沉,他猛地回過頭去,果然看到一個醉醺醺的中年男人走進門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