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就是不喜歡聽你說這些,”鮮於樞看不得蘇浣有丁點的難過,哪怕隻是眉眼間一閃而過的黯然,“隻要你高興,我做什麼都值得。”
蘇浣一直認為,情再濃,也該給彼此留些空間。
“對不起”、“謝謝”之類的用辭,也不能因為親近而忽略了。
然則,不論蘇浣怎麼解釋,鮮於樞徑自認定,他與蘇浣之間不需要這些客套。
漸漸的,在一些細節、觀念上,蘇浣開始學著妥協。
畢竟,這無關對錯,不過是想法不一樣罷了。自己與鮮於樞隔著道未知的鴻溝,想法上有異再正常不過。
何況,他對自己的讓步,也不少。
譬如,收養阿古達,堅持料理府務,管理惠民署。
他想要的,是個能在家裏乖乖等他回來,時刻以為他為中心,所有喜怒哀樂都因為他的女子。
而這些,自己顯然是做不到的。
蘇浣斂眉微笑,幫他換了藥,“你不嫌我多管閑事就好。”
“閑事?!”鮮於樞眸光深切的看著蘇浣,“我不是說了麼,不論什麼事,你想做就去做。隻有你想不想管,沒有什麼閑不閑事的。”
“那麼,”蘇浣替他綁好傷布,清水般的眸子,帶著一絲小心翼翼,“顏維均,你打算怎麼處置?”
鮮於氏源於東胡,沒有女人不能幹政的說法。但是,這終究有些敏感,尤其是對鮮於樞來說。
蘇浣是深知他的權力欲的,若非如此,他如何能從一個不受寵的皇子,走到攝政王的位置上。
如何處置顏維均,不算什麼大事,可到底是政事。
“怎麼,你想替他求情?”鮮於樞最愛蘇浣的心善,可也最煩她這一點。因為他希望,蘇浣所有的善意,都用在自己的身上,而不是關心不相幹的人,尤其還是得罪守過自己的人,“若是如此,你就不用說了。”
又是這麼一副吃味的模樣!
有時候,鮮於樞的孩子氣,真的是蘇浣很無語。
“我不是替他求情。我是想說,你莫要因著私人恩怨,責罰過重,不是他做的事,也算到了他頭上去。”
顏家父子做過什麼,餘誠恪早是交了底。
折子上的事,哪些是顏維均所為,哪些不是,鮮於樞心裏清楚的很。
不過是牆倒眾人推,鮮於樞倒也想以此為由,夷滅顏家。也好出出自己心頭的惡氣。
“顏俊雄敢把那樣的齷蹉心思,打到我身上,夷家滅族不算過份吧。”
旁人欠他的,他從來就是要十倍、百倍的討還。
蘇浣輕歎一聲,她就知道以鮮於樞的性子,不會輕易放過顏維均。
“可是,”蘇浣斟酌著用辭,思忖了好一會,握住鮮於樞因長年習武而骨節粗大的手,摩挲著他虎口的老繭,“你是要成為一代聖君的人。持允公正是你理所應當的,豈能輕私情而廢國法。顏俊雄再可恨,他也已經死了。至於顏維均,於國法該如何處置,就如何處置。”
蘇浣說了那麼多,鮮於樞卻隻聽見頭一句,“浣兒,你是真心希望我稱帝麼?”
雖然她說,她會支持自己的選擇。
可是鮮於樞心裏總有些沒底,回京以來,蘇浣雖沒有見過鮮於瑉,但府裏有什麼好東西,她都會讓人送一份去。
怎麼看,她對鮮於瑉都還是關心的。
皇位,他當然想。
可現下,自己已是大權在握,真有必拿自己與蘇浣的關係冒險惡,就隻為了一張椅子麼。
所以,他一直在遲疑。
蘇浣婉然一笑,鄭重說道,“鮮於,我不僅僅隻是愛你。還有你的野心,你的抱負。我不會因為愛你,把自己給丟了。同樣,我也不要你為了愛我,放棄措手可得的皇位。”看著兩人十指交纏的手,蘇浣落下一個輕輕的吻,“鮮於,餘生我必與你並肩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