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延澤的怒氣,鮮於樞看在眼裏,他也不想鬧得太過了,當下緩了口氣,“這件事且擱一旁。現下最緊要的是陛下的病。”說到這裏,鮮於樞頓了一頓,眉頭擰得更緊了,語氣沉重,“自古以來皇位傳承,要麼父死子繼,要麼兄終弟及。似本王這般,諸位大儒可有什麼說法?”
就如蘇浣所說,婚事一時半會的定不下來,又何必費心費神的爭,把局麵鬧僵了,吃虧倒黴的不是自己麼。更何況,目下的確有更重的事。
果不其然一提這事,在坐的包括孔延澤在內,全都皺眉沉默。
過得好一會,孔延澤道,“上古時代,五帝皆禪位於賢。曆代亦有禪讓之例,被傳為佳話。我朝皇帝何不仿效先賢!”
“好,好,好得很!”鮮於樞拊掌大讚,又向孔延澤做了個揖,“這份上諭還望老公爺不辭辛勞。”
才剛鬧得不高興,轉眼間又要他來寫上諭。
看著鮮於樞笑溫和的星眸,諸臣垂眉斂目,不敢則聲——孔老公爺怕是沒那麼好相與吧!
未曾想孔延澤爽快的應下,諸臣還沒明白過來,鮮於樞已親送了孫延澤出門。
有幾位禦使還想再議蘇浣的事,偏又有小聽用來稟,戶、吏、工三部尚書來議江南事宜。他們隻得辭了出去。
鮮於樞星眸微沉的瞅著他們的背影,吩咐身邊的親衛,“傳令下去,好好查查這幾位的底。”
親衛應聲退下,三位尚書已進了屋,鮮於樞便也斂了麵上的肅殺之色。
皇位已然是鮮於樞的囊中之物了,所以,蘇浣一路上遇見的宮人、內侍比往是更添了十分了恭敬。
剛過了三座門,內奏事處的管事趕了上來行禮,“天氣暑熱,小人給司正備了抬肩輿。”
蘇浣張眼望去,他身後果然有乘六人抬的肩輿。
宮中的規矩,以蘇浣的等級還不足以坐六人抬的肩輿,這要是擱平常,也沒什麼的。
可現下正是風頭上,自己何苦落人把柄。
蘇浣甚至覺著這管事是故意挖坑給自己跳的,自然是不肯坐的。
偏那管事是個實心眼,隻當蘇浣客氣,所以越發巴結的用力,就在二人糾纏之際,不知從哪裏鑽出個宮婢,“撲通”一下就跪在了蘇浣腳邊,淌著淚磕頭,直求蘇浣救救主子!
蘇浣認得她,坤淑殿的典侍,是楚湄薑的陪嫁丫頭。
如今楚湄薑雖還頂著皇後的名份,可侍婢女官的身份卻是被罷了。
看她一身裝扮與宮婢也差不多,蘇浣心頭一酸,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遠遠的幾個老宮人追了來,嘴裏罵罵咧咧,小賤蹄子、倡婦養的狐媚子,種種汙言穢語,聽得蘇浣蹙了眉頭。
“你們瞎嚷的什麼!”都不用又生開口,圍簇在蘇浣身邊的內侍就連聲厲喝,“這是什麼地方,也是你們能叫嚷,況且也不睜眼瞧瞧,看是誰在這裏。”
那幾名老宮人,本隻是在後所守守門的,難得見著什麼人,蘇浣又難得進宮。所以,她們聽過名字,人卻是從未見過的。睜著眼在蘇浣身上瞅了好一會,也沒認出來——今日蘇浣進宮,穿的是常服。
“你們眼睛瞎了!”管事的怒聲喝道,“這是蘇浣蘇司正!”
幾名老宮人一聽得個“蘇”字,臉色就變了,伏在地上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