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3 / 3)

“跟你去做什麼?”李強聽他話中有話,追問道:“莫非是要我加入你那個慈什麼社?”

刑五法把車停到救援車道上,他鄭重其事的對李強說:“相信我,跟著我混對你有好處,最現實的利益就是可以借助慈恩社的資源來尋找白詩韻。”

李強回答:“說實話,我根本不相信有這個組織存在,理由就是你連‘如是我聞’這麼簡單的佛經語句都不知道。”刑五法露出困惑的表情,李強於是把他那晚遇到和尚的事情說了一遍。刑五法聽完後哈哈笑起來:“兄弟,佛教典籍眾多,對佛法的解釋和理解也多有差異。例如大乘佛法和小乘佛法就有巨大差異,小乘佛教尊崇的阿羅漢,在大乘佛教中是隻顧渡己的‘自了漢’。同是大乘佛教的漢地佛教內部又分為多種宗派,各宗對佛法的認知和修行偏重都不同。我的結論是沒有對錯高下,全憑個人體悟。”

李強對刑五法的這通廢話完全沒有聽進去,他考慮的是如果慈恩社真的存在,有它協助的話是有利於自己尋找白詩韻的,於是他說:“我考慮後答複你,順便問下你那裏的薪水怎麼樣?”刑五法見李強鬆口,不由露出笑容說:“還行,我可以保證不會比你現在的低。”

刑五法把李強送回住處,囑咐他想好後打電話給他。緊繃了兩天後突然鬆弛下來感覺很累,李強進門後倒頭便睡。晚上八點多的時候他被手機鈴聲吵醒,見對方號碼是固話,李強直接掛斷,罵了句該死的騷擾電話繼續抱頭睡覺。沒過幾分鍾手機鈴聲再次想起,李強見又是那個號碼,於是接通電話就要罵人,卻聽到話筒傳來曲妙娟的聲音:“追查的怎麼樣了,白詩韻找到沒有?”李強這才想起來曲妙娟的手機還在自己這裏,向南海昨晚給他的,今天忙把這個事情給忘了。

李強回答說:“今天沒有什麼進展,不過向警官不要我繼續參與查找,明天我不再去派出所了。”曲妙娟隻是簡單哦了聲,沒有發表任何評論。李強接著說:“把你的地址告訴我,我明天去把手機還給你。”曲妙娟說:“沒有看區號嗎,我不在深圳。先放你那裏吧,等我回去再說。”李強想問問詳細情況,曲妙娟卻說有事情要去處理,言罷掛斷了電話。李強看看手機,見是成都市的區號,不由產生疑問:“這丫頭跑到那麼遠的地方做什麼?”

李強睡意全消,看看時間才九點多,正是夜晚最好的時光。他到樓下快餐店填飽肚子,然後回到住處。他心情不是很好,白天的事情一直縈繞在他腦中。他再三考慮後打電話給刑五法:“我該怎麼加入你們的組織,需要準備簡曆嗎?”刑五法聽到李強的話後很高興:“你現在把身份證的正麵拍照發給我,還有就是今晚準備一份簡曆,明天會用到。”

第二天上午李強被刑五法帶到寶安機場,兩人直飛西安。到西安從鹹陽機場出來,兩人上了一輛出租車。司機問刑五法到什麼地方,刑五法告訴司機師傅他不知道地名,但是知道怎麼去,於是司機在刑五法左轉右轉直行的真人導航聲中開始遊走於道路上。出租車最後停在位於郊區的一個院落門口,對開的暗紅色大門,一人多高的院牆,看上去是很普通的民居,和周圍房子比起來甚至還有些老舊。

刑五法上去拍門,很快裏麵有人應聲。李強提起放在地上的背包準備進去,刑五法見狀嘿嘿一笑並沒用說話。十多分鍾後大門依然緊閉,李強這才明白刑五法賤笑的原因,他把背包放回地上,有些氣惱的上前重重拍門。這次依舊是立刻傳來應聲,但是有了上次的教訓,李強這次抱著不開門就不停手的決心繼續拍。

幾分鍾後大門打開,一個滿麵怒容的老人從裏麵走出來。刑五法立刻滿臉堆笑的迎上去:“蘇老大,最近身體可好?”

老頭相貌普通沒有什麼特點,不過他滿頭銀發麵容紅潤,舉手投足間也不顯老態,算得上是鶴發童顏。他見刑五法滿麵笑容,又看看李強這個陌生人,壓住怒火說:“我有時間自然會來開門的,這是最後一次警告你,再這樣拍門我把你小子扔出去喂狗。”

刑五法慌忙點頭說記住了,然後介紹道:“這是我昨天和你說過的李強。”李強對著老頭微笑致意。老頭打量了一下李強然後說道:“我們進去說話。”

院內種了些花草,後麵有一棟兩層的小樓,一樓隻有兩個房間,一個是客廳兼書房另一個是廚房。客廳麵積很大,兩麵放著幾乎整麵牆高的書櫃,剩下的一麵牆留給了電視機。沙發和茶幾麵對電視機構成一個客廳的擺設。在一個書櫃前放著一張長桌子,桌上放有電腦和台燈,除此之外桌上鋪滿了紙張。房間內給人的感覺是簡單而隨意,生活味十足。

老頭叫刑五法招待李強,自己則坐到長桌前開始奮筆疾書。李強好奇的湊近去看,見滿桌的紙上竟然全是數學算式,他大感驚訝,想要開口問問這是在研究什麼,卻被刑五法攔住拉到沙發上坐下。刑五法輕聲說:“蘇老頭工作的時候最恨別人去打擾。”

隨後刑五法告訴李強,這老頭名叫蘇永治,是他們兩個的直接領導。李強把準備好的簡曆拿出來放到茶幾上,他問刑五法:“這人在研究什麼東西?”刑五法拿起李強的簡曆,邊看邊說道:“你這數學專業的科班生都看不明白,我更不會知道了。在我看來他就是在畫符咒,這種符咒有種令我望而卻步頭痛腦暈的力量。”

李強笑道:“道士寫的那些符籙是漢字,那是篆書的一種,叫雲篆,看上去給人一種雲霧繚繞的感覺。數學算是宗教的話,它的符籙隻能以希臘字母和阿拉伯數字為主來書畫。你們和尚的符籙用什麼寫,梵文嗎?”

“佛教不用符,”蘇永治老頭這時走過來接話道:“記著,以後不要再去廟裏求平安符了,應該去道觀。”

蘇永治神態和藹,和剛才大不一樣,他坐下後接過刑五法遞過來的簡曆。認真看完簡曆,他對李強說:“從簡曆上看,你並不適合我們的要求。你太普通了,無論學校學習還是社會工作,你竟然沒有留下一個值得驕傲的記錄。昨天小刑向我講述了你最近的一些經曆,他對你的評價是八個字:行事機敏,寡言多思。你覺得這斷語貼切嗎?”

李強把目光轉向刑五法,見他正輕搖水杯觀察水麵漩渦,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說實話,”李強說道:“我的回答是不知道,不是有那句話,人最難了解的是自己。”蘇永治說:“我相信小刑的判斷,同意你加入我們,你可不要讓我倆失望。”李強沒想到事情會如此簡單,他有些不敢相信:“我麵試通過了?”

蘇永治站起來伸出手:“歡迎你加入慈恩社!”李強也站起來和他握手,還表現出很激動的樣子,連續說了三個“謝謝”。

刑五法示意兩人坐下並說道:“形式走完,接下來我們該談些實質性的東西了。”他從帶來的背包裏拿出一疊文件交給李強:“把這個看下,然後簽名。”

勞動合同這東西李強簽過很多,這份卻有些不同。第一頁的合同名稱就不一樣,首頁幾個大字是:慈恩社社民入社契約。翻看合同,文字半文半白,內容和普通合同差不多。他掀過前麵十幾頁的條款,在最後一頁簽上自己的名字。在李強簽名後,蘇永治也在合同上簽下自己的名字。他從書桌抽屜中取出印章,給兩份合同都蓋上紅戳,最後把其中一份交給李強。

蘇永治拿出來的印章看上去古樸厚重,似乎是銅鑄的。李強看合同,見印章是篆體字,內容像是“慈恩社吏”四個字。他一時好奇問道:“這方印章是古董嗎?”簽過契約就是自己人,蘇永治本來要把印章收起來,他聽李強有興趣就毫不客氣的把印章遞給李強看。

印章不大,是簡單的立方體結構,底部有一寸見方,整體有兩寸多高,表麵有淺淺的蓮花圖案做裝飾。看不到刻痕,估計是黃銅鑄成的,拿在手裏沉甸甸的。在李強的老家,常用舊時的銅錢來做簾子的掛鉤。從門邊經過時他經常時不時的把玩這些銅錢,那種有曆史的銅錢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滑潤感,和地攤上沾滿銅綠的銅錢絕然不同。仔細端詳手中的這方印章,李強憑經驗判斷它十有八九是古董。

見李強觀察的很認真,蘇永治介紹說:“這方印章有年頭了,據說是窺基大師在創立慈恩社的時候鑄造的,算下來有一千三百多年了。”老頭忽然感歎道:“唉,一千多年都沒有什麼進展,不知道還要再耗費多少個千年。”

刑五法在旁邊輕咳一聲,這使蘇永治醒悟過來,他從李強手裏拿過印章起身放回抽屜。重回沙發坐下,蘇永治對李強說:“你已經入社,本社的情況我向你簡單說下。管理本社的最高職位是社正,社正主持日常工作,基本上相當於公司經理。社正的權力不是無限的,重大決策需要通過社老們同意才行。社老是德高望重的長著,由社民推舉。”

“從名字可以知道,本社致力於佛學研究,宗義和家法傳統都遵循唯識宗。總體上本社社民可以分為兩大類,一是佛學研究人員,二是為佛學研究提供服務的人員。我們屬於後者,主要負責調查和收集資料。至於一些細節問題,你可以詢問小刑。”

蘇永治說話的同時從茶幾下麵拿出一個檔案袋,從中取出幾張A4紙放到茶幾上:“這是剛發現的,他叫邱思齊,目前是國家一級注冊建造師。”刑五法拿起那兩三張紙說:“信息這麼少,誤報的概率會很高。”看完紙上的內容他正色道:“最近怎麼這麼多,很不正常!”刑五法又把幾張紙瀏覽一遍,然後把它們遞給李強。

紙上文字不少,另外還有三張黑白圖像,都是關於同一個人的。一個是一級建造師的資格證,一個是此人的近照,最後一個是略早幾年的生活照。從資格證上可以看到此人是74年出生,已經是四十出頭的年紀了,他體形瘦削,麵頰上兩個顴骨高高聳立著,非常醒目。

早在吳英傑的案子時,李強就見到過派出所的詢問筆錄,並且在簽字確認前認真的瀏覽過。如今手上這幾張紙的文字部分,他一眼就可斷定是截取自公安局的筆錄:

問:說說事發經過

答:今天晚上有個同事過生日,吃過飯我們就去K歌,玩了兩個多小時後老大要我去結賬。

問:為什麼是你去結賬?

答:我是公司的司機兼行政經理,當然是我去咯!結完帳我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等他們出來。這時候他和兩個女孩子也來結賬,我看他很像我們村的劉二癩,於是用家鄉話喊他的名字。他回頭看看我,然後說我認錯了。我當時很激動,衝上去朝他臉上給了一拳,然後擰著他左耳朵看,果然看到耳下有一個長條狀的疤痕,於是我更加火冒三丈,不停的朝他又踢又打。

問: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答:劉二癩的左耳下麵有一塊紅褐色胎記,他為人好吃懶做,手腳也不幹淨,所以村裏人都叫他二癩,就是二流子加癩子的意思。

問:他大名叫什麼?

答:我不知道,別人都是這麼叫他。

問:即便他是你口中所說的劉二癩,你為什麼要打他?

答:他有次偷我家的雞被發現,我哥把他痛打了一頓,第二天他留下一封信給村長,說自己出去打工,再也不會回村子了。幾個月後有人在山坡上看到一具腐爛的屍體,他身上的衣服是劉二癩常穿的,所以大家都認為是我哥錯手打死了他。縣公安局來的民警調查了很久,因為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我哥是凶手,最後才不得不放了他。

問:你打的這個人叫邱思齊,你認錯人了。

答:不可能的,麵孔可以長的一模一樣,難道胎記也能一模一樣?我用家鄉話喊他,在場的幾人中為什麼隻有他一個人回頭?

文字隻有這麼多,不過基本情況李強已經明白,他問道:“如果我們去追查這個邱思齊,那麼鄭雅容的事情怎麼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