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勉為其難答應了,但是拒絕在任何人麵前暴露我慘不忍睹白斬雞般的肉體,核兒顯然沒有這種自覺,從這個角度看他就像一根刀削過的肋條。阿朱強健有力的身體在水中浮沉,雖然看不清,但也足夠我遐想的了,我一邊兒遐想一邊兒歎息。
徐真人不會遊泳,而且和我一樣有六七分醉了,他躺在邊上翻來覆去,喃喃自語,雙眼閃動著病態的精光——弄得我有些怕。
其實學校的泳池暑假晚上是不開放的,就算開放,麵對的也是遊泳隊,我們四個如果是被校工逮著,少說也得替他們刷半年的地。好在今天停電,月亮又朦朦朧朧的,誰也不知道黑黢黢的角落裏還藏著幾個人。
我晃著徐真人說:“真人!真人你怎麼了?你可別這時候發病啊。”
徐真人說我沒怎麼,我的靈魂正在天空上遊蕩,你看見了沒有?
我說:“我送你回宿舍吧,睡一覺什麼都好了。”
“桃兒,”徐真人一骨碌爬起來,“你除了會歎氣外還會什麼?”
“什麼?”
“你有這個歎氣的時間,不知道能做出多少事了。你才二十多,就算做錯了,以後還有的是機會後悔,怕什麼呢?”
“真人,”我盯著他,聲音都發了顫,“真不知道你是瘋子,還是確實有道行。”
“去做!”徐真人伸手一揮,犀利的眼神穿越亙古。
我咬牙跳起來,奔向跳台。是的我已經想了很久了,看這天色,看這月亮,看這黑暗籠罩的校園!不能錯過此等良辰美景,一定得製造點事故。
一場叫做“人工呼吸”的古老的事故。
我還得確保被人工的一定是阿朱,如果不幸是我,難免醒來時會看見瘋狂掄我嘴巴子的核兒。
十米跳台很高,風很大,我站在上麵哆嗦了。夜空是深藍色的,沒有星星,隻有一圈淡淡的白色月光,我扶著欄杆顫悠悠地站起來。體內作亂的酒精和徐真人的雷音獅子吼使我覺得自己已經與這夜空融為一體,我好似掌控著整個天地,整個氣流運轉,還有腳下那個遙遠的深黑色的泳池。
阿朱光滑的脊背就像條魚般在水中若隱若現,等他再一次躍出水麵的時候,我閉著眼睛跳了下去。沒錯,我要把他壓到池底,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想出這種辦法但眼前隻有這種辦法!
你有什麼辦法能讓那廝暈倒?!
讓我親阿朱一口!
我跳了!
其實我不會跳水。
我自覺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然後像塊大餅般“啪”的平拍在水麵上,既沒壓住水花,也送走了意識。
不,其實意識還有一點,我知道阿朱和核兒在池底摸索我,還聽見他們商量,阿朱說趕快人工呼吸,核兒說這麼麻煩幹嘛,掌摑吧。
……這牲口,我果然沒看錯……
我是到第二天才醒的。
阿朱正坐在我的床前,看起來很不高興。他說:“同樣是喝醉了,怎麼徐真人就躺在泳池邊上睡覺,你怎麼就上了跳台呢?”
可、可明明是那家夥攛掇我……
“桃兒,”阿朱說,“真人問了他的主治醫師,他說你這種情況可能是心理壓力過大引起的,以後還有可能出現自傷自殘的情況,讓我們注意觀察你。”
他把凳子拉近了一點:“從今往後,我會二十四小時密切監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