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光明 第四章 妙哉(1 / 2)

窮山惡水,潑婦刁民這種話,放在平日,張懷安隻會不以為然的一笑而過,說句哪有這麼過分之類的話,在他看來,越是貧瘠的地方,民風就越是樸實,越是樸實,就越不會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可他從護國寺出來之後,就忍不住把這八個字掛在了嘴邊,換做別人,被幾十個潑婦冒充老娘聒噪一番,都要火冒三丈,動手打人,張懷安不過罵了幾句,已經是難得的好脾氣了。

護國寺始建於宋代,那時候這裏不過是荒郊野嶺,傳說中是宗室子弟趙世昌的魂歸之處,千百年後,才有了這宿山縣城,宿山雖然是個窮地方,可生娃的本事卻不比中國任何一個地方差,近些年來,這護國寺也成了縣城的一部分,一出門就是人來人往的大街,再往東去一點,不過五六分鍾的地方,就是繁華地帶了,縣委大院也在那裏,張懷安被噴了一臉豬血,自然要找個地方先洗上一洗,護國寺是不用提了,那裏連水管都沒有一條,吃的都是井水,偏偏這口井還被潑婦們占了,這種不自在,張懷安自然是不會自己送上門的,好在普賢這老和尚倒也知趣,說出門右轉的小巷子裏,倒有一口井,平日裏和尚們吃水,就是那裏打過來的,隻是要遠走幾步罷了,和尚們倒不是窮到連給張懷安洗臉的水都沒有一桶,隻是張懷安哪裏還敢在裏麵多待,那樣的潑婦,要是不用襪子塞了嘴巴,是可以從早罵到晚的。

張懷安垂頭喪氣的穿過了巷子,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口井,還不曾打上水來,就被一隻手拉住了井繩,這是下午三點鍾的宿山,正是上班的時候,巷子裏雖然有些人家,但大門卻是早就緊緊關起的,張懷安來的時候,也沒看到什麼人,這突然出現的家夥,著實嚇了他一跳。

“這水,是不能喝的。”那人微微一笑,從牆根下的暗處走了出來,光溜溜的一個大頭皮,一身灰布僧衣,卻也是個和尚。

“洗把臉而已,喝它做什麼,大冬天的。”張懷安下意識的答道。

“洗臉怕也是不行的。”那和尚指了指水井旁邊一圈紫黑色的斑痕,說道:“剛才有人在這裏洗過些帶血的豬肉,這水已經髒了。”

“那些潑婦!”張懷安低頭一看,瞬時明白了許多,護國寺裏那些婦人,自然是不會蠢到用自家的水井來洗這些東西,反正這水也隻有普賢那四個老和尚才會去吃,巷子裏的居民們早就用上了自來水,和尚不殺生,不沾血腥的東西,這種損人利己的事情,想必潑婦們自然會樂的做上一做,這井裏怕不隻是血水這麼簡單,認真撈一撈,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少不了。

“我看施主眉間帶紫,正是官財兩失之兆,施主最近怕是要小心了啊。”那和尚頷首一笑,淡淡的說道。

“你又是哪個廟裏的,我怎麼沒見過你?”張懷安倒是不怎麼信這些的,宿山也來過些所謂的高僧,可連護國寺的正牌和尚都是這副悲慘的模樣,外來的假貨又哪裏會占得到什麼便宜,宿山是個小地方,那些伎倆大家早就明白了套路,是以張懷安毫不猶豫的就將這和尚當做了騙子,心說今天端的不順,心中正有一股子惡氣沒處去使,你要是個騙子,正好拿你出氣。

“小僧妙哉,不過是個遊方的和尚罷了,路過此地,正想討一碗水,誰知卻看到幾個婦人,正在這裏洗些血肉,真是罪過,罪過。”

“你是個騙子吧?”張懷安繞著妙哉和尚看了一圈,一臉警惕的瞪著他問道,這妙哉雖然打扮的是個和尚樣子,可腦袋上卻是光滑的很,連個香疤都沒有,更不用說這貨居然穿的很是光鮮,臉上白白嫩嫩的,哪裏像個遊方吃苦的僧人,當了這麼多年幹部,這點眼力,張懷安還是有的。

“能騙的話,自然要騙上一騙,不能騙的話,做個僧人倒也不會委屈了肚皮。”

這話頓時讓張懷安笑了起來,這妙哉當真是個妙人,被人點破也不覺得臉紅尷尬,依舊是副淡然模樣。

“我可沒什麼能讓你騙的,實話告訴你吧,別看我是個官兒,可一沒錢二沒權,這窮鄉僻壤的,就算你真有什麼本事讓我發達,我也拿不出那消災的錢來。”張懷安頓了頓,指著巷子盡頭的破自行車說道:“看見沒,我這日子過的,連老百姓都不如。”

“現在不如意,未必以後不如意,命中注定的事情,總會來的。”妙哉微微一笑,慢條斯理的說道。

“哦?你倒是說說,我這官運如何?”張懷安頓時有了點興趣,騙子是見不得光的,哪怕是被尋常百姓認了出來,也是個逃之夭夭的下場,更不用說碰見官麵上的人物了,他說的這麼明白,這妙哉卻是不怕,倒是個有意思的假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