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如期而至。值得注意的是,這幫日本軍人並不是長穀川及其部下。對此,影片在前麵有所交代(長穀川是治安官,而這次慶祝會是旅團舉辦的),其目的是為了避免長穀川在場可能會發現問題。但這並不意味著玉墨他們付出這麼多都是自尋煩惱,創作者安排長穀川的部下加藤在場,隻不過是待在教堂外。這樣設計是有意味的。加藤的在場既不能讓妓女們的偽裝露出破綻(因此讓他守在外麵。考慮到他可能是作為治安方麵的代表出席,隻是待在外麵也未嚐不可),又要確保玉墨他們的付出值得(如果加藤不在場,那麼是不是夠十三個人似乎就不太重要了。此外,來接女學生的日本軍官送給約翰一隻招財貓作為慰問品暗示日軍把教堂當作妓院,把女學生當成妓女。通過這個細節,影片再次肯定了玉墨們的選擇)。不過在後麵玉墨她們登車時,創作者又安排日本軍官親自清點人數卻未免有點畫蛇添足。強調日本人對人數的注重無非是想再次證明陳喬治的冒名頂替不可或缺,但放在現實情境中,這種強調卻顯得過於刻意。比如,加藤當初清點數目時真的就那麼認真嗎?他會就女學生人數的問題仔細和旅團交代嗎?對於日本占領軍來說,少一個兩個女學生會影響到慶祝會的舉辦嗎?想想日軍是怎麼對待豆蔻和香蘭的,他們對女學生的重視的確有點不可思議。俗話說過猶不及,創作者對人數問題的刻意強調讓劇作的斧鑿痕跡越發明顯,這多少會影響觀眾對故事的信任。
與故事可信度一起被削弱的還有敘事上的緊張感。這表現為日軍的淫威被創作者有意地加以低調處理。按照創作者的思維方式,這樣做是有充分依據的。
因為現在無論是約翰,還是玉墨,都已成長為名副其實的英雄,他們在精神和道義上已經戰勝了日本人,所以這個時候還要突出日軍的威壓感顯然是不合適的。因此,當攝影機以張揚的方式拍攝日軍氣勢洶洶地闖入教堂後,張藝謀馬上接入一個約翰的大特寫來突出他的力量感。這種對正義力量的強調在下麵的一個鏡頭中更加明顯:位於後景處的約翰(占畫麵大部分空間)俯視前景處正走過來的日本人(占畫麵很少的空間)。
這又是一個以政治正確為出發點的鏡頭設計,看著如此“高大”的約翰和如此“渺小”的日軍,我們對計劃的順利實施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嗎?
如果日本人識破計劃的可能性基本上已不複存在,那這場戲的敘事重點會放在哪裏呢?放在那位已經很久沒有出場的孟先生身上。如果說這個故事裏還有哪個罪人沒有獲得最終赦免的話,那就非孟先生莫屬了。在知道了女兒被迫要參加日軍的慶祝會後,孟先生不得不跑來向加藤求情。為了能救出女兒,孟先生冒著觸怒日本人的危險一再懇求,可見他不是一個隻顧自己的人。顯然,創作者想讓他受受教育,於是讓他親眼目睹了妓女們是怎樣頂替女學生們赴會的。現在,孟先生達成了所願,但他開始的叛國行為卻不能因為他對女兒的愛和對約翰的幫助而抵消,他必須付出代價。加藤怕泄漏自己受賄的事,開槍打死了孟先生。這是國產片中的一個老橋段(叛徒被敵人打死),它警告人們降敵的下場是多麼可悲。不過,死亡卻也讓孟先生有了意外的收獲:約翰可以沒有顧慮地告訴書娟她的父親是個好人了(相信觀眾對此也不忍再持異議)。盡管所犯的原罪各不相同,但和那些可憐的妓女一樣,死亡對於孟先生來說也是獲得精神救贖的唯一方式,現在,他又恢複了原本就屬於自己的那個身份: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