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文的粉筆頭精準的敲在陸離的頂瓜皮上，低頭在座次表上查到在那個座位的學生叫陸離，是物理課代表。
“擦擦你那哈喇子，上後頭清醒會兒。”斯文指牆角。
隨著這句話而來的是教室裏所有竊竊私語和漫不經心的戛然停止，偌大的空間驀地呈現出一種膠著的絕對寂靜；這些少年少女們觀望的抬起頭，看看後麵陸離又看看斯文，有人在怪模怪樣的笑——斯文突然覺得隻要後邊站著的高個兒男孩一聲令下他們就敢衝上來把他趕出去似的。
“拿來！我告訴你們，以後誰在我的課上整這些沒用的，就倆字——沒收！”斯文想，怕他們我斯字倒著寫！幹脆來個教師節店慶大酬賓，一步跨下講台就要沒收第一排男生的數學參考書。
書卻被拽住了，書的主人透過度數高深的鏡片斜眼盯著斯文，毫無懼色的跟任課老師當堂玩拔河。
“拿來！”斯文能感覺到怒氣正在把成噸的血壓上自己腦部——如果今天他就這麼鬆開這本書，那他毫無疑問即將成為一班集體慶功會上的最佳笑話。
用“無法無天”已經不足以形容這幫以恐怖的大分差考進這所省重點的驕子們了，他們把老師看做某種工具，最大功用就是為他們的龍門之路保駕護航，其它都免提，他們相信自己能處理得比所謂老師更好。
更何況是斯文這麼一個人如其名的年輕副科老師。
“拿，來。”斯文怒到極點反而平靜了，打定主意數三個數之後他再不放手就立刻搶過來上碎紙機。
那男生的回應是翻了個難看的白眼，巋然不動。
那個什麼陸離還站在原地，斜倚著暖氣片，手揣在褲兜裏；學生中間又出現了悉悉索索的竊笑，看著斯文倒像是看著一手臭牌的莊家即將輸掉褲子和老婆的幸災樂禍。
1，斯文深呼吸著，2。.
教室後麵響起桌椅平行移動的吱吱啦啦，所有學生，包括對峙中的四眼小哥，都在同一時間轉頭，看到陸離慢悠悠的離開座位走到之前斯文指定的牆角，居然全班皆驚懼。
陸離成立正姿勢站好，態度很端正似的。
斯文哼了一聲，打算繼續回頭對付幹瘦的四眼小哥的時候，四眼小哥卻突然放棄了抵抗，書完整的到了斯文手裏；那些做別科作業的人居然也都開始默默地拿出塵埃深處經年不見麵的曆史課本來了。
斯文把書摔到講台上，胸中頓時豪氣萬千——雖然勝利來得有點快，但是這一戰役成果輝煌，簡直漢唐風骨雖遠必誅嘛！
“翻到第五十六頁，五代十國！”斯文把書頁翻得嘩嘩響，甚至還舞了兩下從沒用過的教鞭。
回到辦公室，斯文就興高采烈的跟教地理的任老頭彙報了他的驚人戰果；任老頭五十多，黑不溜秋的像在亞熱帶地區精心烘烤過一樣，戴個大黑框眼鏡。
“你等著屠老師來找你吧。”任老頭高深莫測的搖搖頭。
斯文正費解，就看見樓上辦公的數學老師兼一班班主任屠翎敲了敲開著的門，笑著打招呼。
“斯文兒，聽說你沒收了我課代表一本參考書？”屠翎也二十七八，是個圓臉白淨的女老師，四麵溜光而異常精幹，“那是我給他讓他準備下周數學競賽的，你先給我，完了我替你訓他。”
斯文愕然。
任老頭從鏡片上方瞥了斯文一眼，OS是“我說什麼來著”。
“一班老是這樣，爭分奪秒，忒不聽話了。”屠翎說了這麼一句“責備”，可惜表情沒配合好。
看她笑顏如花的告辭，斯文一口氣堵在那兒下不去了。
“就這樣的能教出什麼好兒來？”斯文趴在桌子上學胡列捶牆，“好麼學生犯錯老師頂雷，這是什麼全陪的服務精神？！”
“反正人家跟你差不多歲數已經是班主任了，”任老頭把茶葉吐回杯子意猶未盡，“你上次給我的那個毛尖還有沒，再來點，這茶口淡，好。”
斯文瞪他，把一罐都推過去：“全給您，給您稀釋稀釋那一腦袋大米粥。”
“淘氣啊你。”任老頭平和的說了句惡心兮兮的嗔怪，拿過茶葉罐喜上眉梢的聞了一下起身把它鎖進櫃子。
斯文茫然的望出窗戶，樓下走過一群學生，走最後的就是那個陸離，高個子很顯眼——看架勢和帶隊老師，這些應該是要去參加奧賽的校隊陣容了。
切，切切切切，斯文狠狠地往杯子裏加咖啡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