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聽雷臉上神情一肅然,越發逼問道:“此事你若說不分明,恐怕難逃一死。”
久安啞口無言地苦著臉,是一副無辜而又無奈的模樣。
“我替他說。”房梁上傳來了人聲。
肖聽雷大驚,立刻拔劍直指房梁,喝道:“誰?!”
久安往上一抬頭,看見了楚瑜。
布帛裂裂聲一過,房梁上飛下一個人影來,他一抬手,“別指了,帶我去見霍驍。”
肖聽雷見了來人,愈加大駭,拿劍的手瞬間有了不穩當,“是……是你。”
楚瑜環了胸,“廢話少說,我要見霍驍,你若不肯帶路,我自有法子找他,隻不過,你也不想我當著這麼多人鬧出事端來罷。”
肖聽雷瞥了一眼久安,又飛快地看回楚瑜,“你……你要作甚。”
楚瑜不屑道:“這你無需知曉。”接著他掃了一眼久安,道:“你若怕這小鬼跑了,大可不必,他被綁上了就逃不了,乖得很。”
說完,他自己走出了幾步,對著靜悄悄地身後一回頭,眼中冷光乍現,“還不走?”
肖聽雷想了又想,最終不情願地邁出了步子,在楚瑜的注視下走到了他的麵前,隨後帶頭往邊庫的大門走去。
楚瑜又回了頭,看見久安五花大綁地被縛在柱子上,臉色發白,顯得眼珠子格外地黑格外地大,無端地有了年幼的麵相。
他哼出了一聲笑,衝他招了招手,“欸——”
久安一臉倒黴相,含糊地“啊”了一聲。
楚瑜明麗的眼眸裏泛出一點光,“委屈你了。”
久安聽完就別過了臉去,不說不覺得,一說忽然覺得自己真是格外地委屈。老天爺似乎有意同他過不去一般,外人刁難他,自己人也為難他。
楚瑜回過了身,一邊走一邊說道:“放心罷,你死不了。”
久安回過頭,眼中不偏不倚地映著楚瑜的背影。那背影由大變小,最終與肖聽雷一同消失在了門外。
大門轟隆一聲又緊閉了,隻有一句“死不了”還縈繞在久安的耳畔。
邊庫裏靜得很,久安獨自一人在那兒眼睛酸澀。
從前口無遮攔地總說自己不怕死,真的在戰場上走了一遭,真正明白“死”是怎麼一回事,才知道自己還是怕。身臨其境的時候,恐懼被熱血遮蓋了,尚且還能提刀對戰,隻是事後一想,便後怕得手腳不自覺地發顫。
久安吸了吸鼻子,覺得有些丟臉。
他雖然承認自己怕死,可他更怕趙軍會死。
久安虛脫一般地仰頭靠在了柱子上,靜止了的身軀,愈加顯出了心上的戰栗。他眼中的酸澀不受控製地越來越重。滿腹的心事催發著淚水,似乎有意逼著他要哭一場似的。
他竭力地眨著眼睛,兩排厚睫毛呼呼地扇出了微風。
當久安終於將那兩汪眼眶裏的熱湧逼回去時,他呼出了一口氣息,身心俱疲。
久安有心想歇上一歇,不過他立刻發現自己是站著被綁的,整個人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可謂不得安生。
他一咧嘴,吧嗒一眨眼,睫毛上挑出了兩顆淚珠來。
一夜悄然過去,天空吐露了魚肚白。
一隊人馬風塵仆仆地眺望著隱隱約約的連雲山,懸著的心放下又不得不提起。
當先的焦衡依舊歎著氣,敗軍之將總歸是無顏回營。
而幾人之後的袁崢舉目一望,朝陽的光斜斜地射過來,照耀得他微微地眯起了眼睛,眼睫似乎將那日光濾盡了,是以那眼底仍是漆黑一片。
李連沛調遣了兩名先鋒出列,一揮手,“速去連雲山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