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楊楊慘定了！這會非被打殘不可。我正急著，林小建突然站出來吆喝一聲：“趙佳慶，楊楊，班主任叫你們。”
長這麼大，我第一次感覺林小建挺可愛的。我對他咧嘴一笑。他也回我淡淡一笑。露出一排整潔的牙齒。
當晚林小建在日記裏寫道：
今天楊阿姨易嫁了。楊楊似乎很不喜歡他的繼父。他變得很敏感。趙佳慶他們議論一句，他就發火。以前的楊楊不是這樣的。他這段時間每天都在打架。我很害怕他會變成壞人。楊叔要是不死，該多好！好羨慕廖若晨能成為他的兄弟。有一天，我能不能成為他的朋友呢？……
趙佳慶和楊楊的事並沒有完。林學長總在找機會想整楊楊。楊楊是唯一一個敢跟他叫板的人。林學長很不爽。
一天中午，我們正趴在課桌上吃飯，林學長走到楊花身邊，掏出一隻老鼠放到楊花的飯盒裏。楊花嚇得花容失色，整個飯盒往天上拋。楊楊憤怒地瞪著林學長。林學長傲慢地抱著雙臂，就像在說：你能把我怎麼樣？
楊楊把自己的飯盒讓給楊花，走到林學長的位置上，搶過林學長的飯盒裏的雞腿啃起來。
林學長把雞腿搶回去說：“給你吃老鼠腿還差不多。”
楊楊淡淡地說：“行啊。你敢殺我就敢吃。”
“好，你要敢把老鼠肉吃了，我就把兩個雞腿都讓給你。你要是不敢，我就披了你。”林學長說著，帶著他的蝦兵蟹將在教室裏圍堵那隻老鼠。
把老鼠抓到之後，不知道該怎麼弄好死它。有人提議一刀捅死它了，可是沒人敢下手。又有人提議砍掉它的頭，林學長立即逮住提議的人說：“你來！”那個人怯怯地蹭到人群後去。沒有人敢再發言，都恨不得躲遠一點。最後有一個人提議用過年家裏殺豬的辦法，這個辦法得到一致讚成。很快林學長就把老鼠整理好，還弄得特幹淨，要不是現場看，還真不知道是什麼物種。
林小建扯住楊楊，把自己的飯盒捧到楊楊麵前說：“不要吃那個，我的雞腿給你吃。”楊楊一伸手，把他的飯盒打翻。飯菜和雞腿一起滾落在地上。看楊楊的表情，我知道他把林小建放在仇人的位置上。如果不是他們家，他的父親不會沒了。
林學長命令一些人在操場後的地裏堆土灶燒火。
楊楊走過去，腳一伸把土灶踢倒了，灶裏冒出一大團黑煙，圍在灶邊的幾個同學捂著鼻子，被嗆得一臉發黑。
楊楊拿進林學長手中的小刀，直接剁下一塊老鼠肉放到嘴裏，咀嚼起來。林學長一直觀察楊楊的表情。
“很好吃！”楊楊對林學長燦然一笑說。
林學長也剁下一塊老鼠肉放到嘴裏，兩個人相視而笑。林學長中招了。生老鼠肉，滑溜溜的，像洗衣服的肥皂。林學長跟楊楊有同樣的惡作傑，騙著別人說好吃。於是有幾個膽子比較大的，也主動吃了。
有一些同學看著他們吃，吐得一塌糊塗，林學長命令所有吐的人，都每需每人一塊吃了。不咽下去打到咽下去為止。
我拿起小刀，準備剁下一塊老鼠肉。楊楊攔住我，衝我搖了搖頭。
我很認真地說：“我們是兄弟！”我們是兄弟，保護不了他，我想跟他站在同一條水平線上。我把一小塊老鼠肉放到嘴裏。
楊楊突然把手撐在地上倒立，眼裏蓄滿淚水。別人以為他在耍帥，但我知道他為什麼做這個動作。這樣倒立過來，眼淚就不會掉出來，胃裏的東西也不會吐出來。咽下去的怨恨和恥辱通通都會被埋在心底。看著他淒然絕望的笑靨，我知道從他倒立過來那一刻開始，這個楊楊已經不再蠅原來的楊楊。他已經開始仇視社會，仇視人世。他會跟所有問題學生一樣逃學，曠課，打架。我像看到他在墜落，可十歲的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不懂如何幫他。
老鼠肉吃完，人群散了。楊楊一個人倒立在操場上。我把楊花拉回教室裏。我衝到男廁所，趴在洗手台前猛吐，把咽下去的老鼠肉連帶中午的飯一起吐出來。我旁力也有一個人在吐，他是我的班長林小建。他想跟我打招呼，我無視他的存在。既然楊楊把他當仇人，我就不可能把他當朋友。
下午放學後，楊楊還倒立在操場上，林學長崇拜地看著他。我把書包遞給他說：“回家吧。”
楊楊把書包背到肩上。
林學長討好地過來跟楊楊打招呼，讓趙佳慶向楊楊道歉。趙佳慶很聽話地向楊楊深鞠躬。
“免了。”楊楊揮揮手說。
林學長說：“楊楊，我請你吃雞腿。”
楊楊說：“不需要！”
林學長說：“這是我們中午約定的。”
楊楊想了想，同意了。回頭對我說：“你先回去。”
看著楊楊和林學長勾肩搭背地走了，我知道他們會成為朋友。我想把他扯回來，可我卻無能為力。
回頭我看到林超正站在校門口，雙目定定地看著楊楊的背影。當他收回目光看向我的時候，我知道他跟我有一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