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拍定情(2 / 2)

林小建背著書包,踩著單車回家。我跟在他背後,感覺他的背影特孤獨。他好像很關心楊楊。是因為贖罪嗎?

林小建回家作完作業後,開始寫日記:

十二月三日晴

今天林學長挑釁楊楊,在楊花的飯盒裏放了一隻下水道裏上來的老鼠。後來又跟楊楊賭,如果楊楊敢把老鼠吃了,他就把他的雞腿讓給楊楊。楊楊真的吃了。我想楊楊不是因為想吃雞腿而吃老鼠肉的。因為我把我的雞腿讓給他的時候,被他打翻了。他咽下喉嚨的,不是老鼠肉,而是別人的欺負。如果要結束被欺負,那麼他隻能做欺負人的人。如果想不被人渣欺負,那他隻能比他們還人渣。他做到了。倒立過來的時候,我好希望他能摔下來,那樣是不是一切還可以改變。把哽在喉嚨裏的東西吐出來,他是不是還可以是原來的他?

為什麼大家都要欺負他?就因為他沒有父親嗎?但是他的父親是怎麼沒了呢?如果他不是去救人,現在還可以活著。為什麼所有人都忘記了楊叔叔的死因呢?他並不是因水難而死。他是大英雄。楊楊有一個值得他一生驕傲的父親。就算他是人渣,他也是特別的人渣。

看著廖若晨剁下那塊老鼠肉放進嘴裏,我好羨慕,我希望我也能夠這麼做,可是我做不到。從看到他們吃老鼠肉後,一整個下午的時間,我一直想吐。總感覺喉嚨上有一隻老鼠在爬著。我終於明白,我跟楊楊不可能成為朋友,即使我很想把所有好的東西分一半給他,但是我分享不了他的生活。我沒有若晨的勇敢。

水難已經過去很久,可是災難的後遺症還在繼續,我長大之後,要怎麼做,才能贖去罪孽呢?

父親和母親和爺爺都對我很好,可是見到他們,我就想去水難的事,就想去楊楊的眼淚,有時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去麵對自己的家人。雖然我知道父親也不是有意的,他也在盡力補償,但是楊楊的淚眼總是在我心裏晃動。每次進教室,我的目光都會不由自主地先掃過他的座位。如果當天他高興,我也會高興。如果他不高興,我就會想辦法知道他今天又怎麼不爽了。

不出所料,楊楊很快就和林學長混到一起,並且成了林學長最欣賞的人。他不能打,有勇有謀,還特仗義。林學長放出話,楊楊是他的人,楊楊說話就等同於他說話,讓所有人都要聽。再也不會有人跑出來調戲楊花,也不會有人敢惹我,可是我並不開心。我感覺我和我兄弟,越來越遠了。

林小建依然每天都在關注著楊楊,而楊楊看他的眼神也由以前的無視,轉成仇恨。

寒假悄悄地到來,期未考的最後一節課下課後,楊楊糾集一班跟他一樣在那場水難中失去父親的孩子,在放學的路上,截住班長。

當林小建被圍住的時候,他似乎不害怕。他用他清澈的大眼睛盯著楊楊。楊必要的反而被他盯得有點慌亂,隻能提高分貝,企圖在氣場上嚇倒他。

“林小賤,你知道我們為什麼截你嗎?”楊楊像個大哥一樣大聲吼著問林小建,並把他的名字讀感成“林小賤”,小賤人的意思。表麵上楊楊很囂張,實地裏怕得要死,因為林小建太淡定了。

林小建說:“你們想打我。”楊楊沒想到林小建會知道自己想把他,更沒想到林小建知道自己想打他,還能那麼鎮定。很是意外!

楊楊問:“那你不怕嗎?”

大掉眼鏡,林小建居然說:“我等你很久了。楊楊。”啊?這是什麼跟什麼啊?

楊楊提起林小建的單車,扔到灌田用的大水溝裏,一聲號令:“打!”,就像當初趙佳慶號令同學們打他一樣。

林小建被一大群孩子按在地上,拳頭和腳板如雨點和冰雹一樣招呼著,他咬著牙,不爭紮,也不叫痛。這激起楊楊的憤怒。楊楊覺得不好玩。於是下令一直打到林小建叫為止。可林小建就是不叫。就這麼踢打下去,楊楊還真怕把林小建打殘。他蹲在林小建麵前說:“你求我,或是你叫,我就放了你。”

林小建咬著牙說:“男子漢大丈夫,不叫就不叫。”

楊楊說:“行!你不叫。你記得不要叫。”說完隨手抄起身後的一塊石頭往林小建平坦的頭頂砸下去。血如水蛇一般從林小建頭頂上濃密的水草裏鑽出來,蜿蜒到太陽穴,劃過臉膛到嘴裏。

見到血,孩子們都懵了。楊楊也懵,但假裝鎮定。

林小建用手抹了一把血,釋然地說:“楊楊,我不欠了。”之後他爬起來,想下大水溝裏去撈他的單車。但是一坐起來,他又摔倒下去。他用手捂住頭很痛苦的樣子。

楊楊扔下書包,跳進水溝裏,幫林小建把單車撈起來。

不知道林小建是怎麼回的家。反正天黑楊楊回家的時候,林小建父母已經在他家門口找他母親理論。聽說林小建有輕微的腦震蕩,醫生讓住院觀察。

楊楊隻想打林小建一頓,沒想到會惹那麼嚴得的結果,心裏一陣後悔,但很快他就悔意全無,並黑著臉,因為他聽到林小建的母親說:“沒爹的孩子就是沒教養,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