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建並沒有讓我在客廳裏停留,而是直接把我帶上樓,帶到他的房間裏去。一關房門,他就問我:“聽說楊楊挨打了。他還好嗎?”沒想到他自己受傷了,還這麼關心楊楊,我一陣感動。
我說:“他沒什麼事。你好嗎?”
“告訴他我沒事。你看,十六針。過幾天拆了線就沒事了。”林小建說著把頭低下來給我看。
我看到他頭頂上趴著一條聾拉著耳朵的蜈蚣,尾巴垂到耳際處。他光亮的額頭終於有別的風景了。
我把林小建的消息帶給楊楊,他無所謂地哼一聲。我懷疑我是不是浪費表懷了。
過年前,林小建讓我帶一個帽子給楊楊,可是楊楊把那個帽子扔到大河裏去,他說:“我不要他的東西。”我不作聲。在楊楊心裏,任何東西都比不上父愛。無論林小建做什麼,都是無法彌補他的心裏的。
我們站在河堤上,以往這個時候,我們都會激動地等待新年的到來。可是今天的過年,楊楊似乎已經不期待。
林小建父親的車子從我們身邊開過。
我看著車子說:“很氣派。”楊楊哼哼兩聲。
隔天就林叔叔車子的觀後鏡被砸爛了。林阿姨站在家門口叫罵,我和楊楊小聲說,大聲笑。誰都知道是他砸的。可沒有人願意揭穿。很多人想拍手稱快。
當天晚上,林小建在日記裏寫著:
二月五日細雨
受傷好幾天,已經拆好線,額頭有一條細細的痕跡。醫生說隻要注意一點,應該不會留疤。可是多麼希望這條疤痕能夠留下來。這是楊楊砸下的疤痕。那天他說我叫了,他就放過我,其實很痛,但是我不想讓他看到我的軟弱。如果被打一頓,能夠消除他的戾恨,我願意被他我打兩次。隻是下次千萬不要讓我再進醫院了,不然媽媽又會找他母親麻煩。
聽說他被打了,不知道怎麼樣。我想他一定不會叫的。他是個真正堅強的人。那麼他會被打成什麼樣呢?好想可以看到他。知道他平安就好。他因為我被打,一定會恨死,對吧?
媽媽把我關起來,說是怕有人要報複父親,對我不利。我能接觸的人,現在就隻剩下表妹趙家琪了。可是家琪不認識楊楊,我好想有人可以幫我去看看楊楊。
老天對我太好了。送來了廖若晨。他是幫我送分數單來的。他是楊楊最好的朋友,我是不是可以一廂情願地認為是楊楊讓他來看我的。我跟若晨並不熟,他沒有來看我的理由。如果是楊楊讓他來,那就太好了。不過是不是都無所謂,我隻要知楊楊的消息就可以了。
我讓若晨幫我轉送一個帽子給楊楊,但是被他丟在河裏了。我知道他不肯原諒我。或許我們家欠他們的,這一輩子,我都還不完。
昨晚,楊楊把爸爸停在院子裏的一汽風田觀後鏡砸爛了。他偷偷地溜走,以為沒人抓到。其實我在窗口上看到了。我聽到母親起床的聲音,所以我開門出去攔住母親。她說聽到玻璃被砸爛,不知是不是車子有事,想起來看看,我告訴母親,我打爛了一個玻璃杯。撒謊是最可恥的行為。可是,那個觀後鏡太貴了,我怕楊被抓住,到時又被打一頓。請老天原諒我的錯。懲罰我吧!我願意接受。但是不要讓楊楊被抓住。
楊楊依然在打混,有時會對我說一些他做的壞事,他變得越來越惡作傑。還學會在市場碼頭小偷小摸。因為年紀小,又沒爹。人家都可憐他,被抓到賣兩句乖,事情就過去了。很快他就成了遠近有名的神偷。隻要他看中的東西,你絕對留不住。
我曾經問楊楊:“你為什麼要偷東西?”
楊楊理所當然地說:“因為我是人渣,我不偷,人家也會說是我偷的。”
我很不認同,那有這樣的道理。天作虐,狁可訴。自作虐,不可活!我說:“楊楊,你不自愛,沒有人能幫你。”楊楊攤攤手表示無所謂。
我們的話還沒說完,就有同學跟老師說他的錢不見了,是被楊楊偷的。我看著楊楊,楊楊看著我。從楊楊走進教室,到這一刻,我都跟他在一起,我沒見到楊楊偷他的錢。可是那位同學一口咬定。
我問那位同學:“楊楊什麼時候偷你的錢?”
那位同學說:“我不知道。反正錢不見了。”
楊楊衝我無奈地笑笑,表情就像在說:“看到了吧。信了吧。”
我很惱火,扯著那位同學,一定要把這事弄個清楚。我要還楊楊一個公道,還他一個自信。可是我聽到班主任老師說:“楊楊,你拿出來還給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