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宛寧有點兒無奈地笑了:“沒準兒你這種猜測真是對的。我們臨分開時,他欲言又止,想說什麼,不過最後卻還是沒說出來。”
蘇陽猜測著說:“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已經康複了。”
季宛寧若有所思地說:“不知道,他說他有了一個兒子,不過這其實並不能說明問題。當然,也許經過我們那件事情的挫折,他能夠正視問題的所在,解決了自己的問題。但是也可能直到現在,他還是不敢麵對它,過去的老毛病還是存在,隻不過做他妻子的那個女人能夠容忍、或者無視問題的存在,所以他們也能夠以平和的狀態維持下去。你也知道,在咱們國家,像這種情況的家庭並不在少數。”
蘇陽捧起季宛寧的臉,溫存地看著她說:“我寧願是第一種情況。”
“為什麼?”季宛寧問。
“首先,處於戀愛之中的人,他的心最為柔軟,希望天下所有的人都能分享他的幸福;其次,我心底裏很感激他。”說到這裏,蘇陽有意停下來,含笑看著季宛寧。
“為什麼?”季宛寧猜測到了蘇陽的意思,但卻裝出懵懂不知的樣子。
“假如沒有他的失敗,哪裏會有我的成功?”蘇陽得意洋洋地大聲宣布。
季宛寧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識地向四周張望,隻看到沫沫正在草地上興味盎然地觀察著什麼,遠處還有另外一對顯然是情侶的年輕男女。
“瞧你那傻樣兒……”季宛寧笑著說,“是不是還準備拿個高音喇叭廣播一下?”
“愛情是需要陽光的。”蘇陽聲明說,“過分刻意示眾當然有表演之嫌,但總是不敢把它放在太陽底下,想必也不會健康。”
季宛寧點點頭:“這倒是的。人的兩性關係確實比較嬌貴,簡直就像一株綠色植物,陽光、土壤、溫度……一樣都不能少。所以那些地下情、婚外戀,哪怕開始的時候再轟轟烈烈,時間長了,總是會褪色的。”
蘇陽讚同季宛寧的觀點:“有道理。”因為這個話題,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哎,宛寧,說到這個,我又想起你那位範姐來了。他們夫妻倆兒現在是不是很和諧了?”
“他們和諧不和諧,那得問他們自己,我怎麼會知道呢?”季宛寧故意偷換概念道,“我又沒有高科技的針孔攝像機。”
蘇陽笑著說:“你又搗亂!誰問你別人床上的事兒了?我是說他們夫婦現在感情怎麼樣?沒有因為那次事情受影響嗎?”
“我最近整天忙著布置新家的事情,也沒顧得上和範姐聯係。反正,事情剛剛解決的時候,她是很高興的。一是那個可怕的事情總算結束了,沒引起什麼嚴重的後果。二是丈夫原諒了她的過失,三是夫妻倆意想不到地找到了感覺。”季宛寧答道。
蘇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兒,說:“宛寧,我有一個想法啊:假如一個女人很愛一個男人,她對這男人的感情中勢必會摻雜著一種崇拜——至少是讚賞——的成分。單單是迷戀於對方的麵容、身材,固然讓人覺得很不可靠;但是有時候我們會聽說,某女士因為丈夫特別忠厚老實、待自己特別溫柔體貼,於是就對他也一往情深、至死不渝,對這種說法我也深表懷疑。我總覺得這樣的感情,它的基礎實在是脆弱。哎,我這麼說是不是有點男權主義啊?”
“嗯,還真有點兒。不過說實話,我是讚同你這個觀點的。其實,男人對女人的感情也是一樣的,有的男人找老婆,僅僅把眼睛盯在女人的臉蛋、胸脯上,這當然叫人反感;可是聽到所謂賢妻良母的說法,我也很倒胃口。難道男人就是要找個為自己洗衣做飯養孩子的保姆嗎?”說到這兒,季宛寧忽然笑了,“奇怪,好好地,咱們怎麼說到找對象的事情了。”
蘇陽依然很認真,滔滔不絕地說:“剛剛我就在想,也許老楊和範姐婚後缺乏激情,關鍵就在於,範姐從來沒有在心底裏欣賞過老楊,她對於老楊隻有敬重、感激、歉疚而沒有欣賞,也就談不上愛;而老楊呢,在內心深處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在範姐麵前他們就沒有那種平等的感情交流。這個問題帶到床上,自然也就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就像你曾經說過的,生理問題是由心理問題導致的。我猜想這個問題由來已久,範姐社會地位的提升,隻不過是把這個矛盾尖銳化了而已。”
季宛寧插嘴說:“是啊,老楊在事業上沒有什麼成就,業餘也沒有什麼特長,生活上更談不上什麼情趣,對於範姐這種個性很強的女人來說,這樣的男人確實缺乏吸引力。不過,現在問題好像有所改觀了,老楊現在在範姐心目中的形象比過去高大多了。”
“嗯,他們是你的朋友,我當然希望他們幸福。不過……”蘇陽欲言又止。
“你什麼意思?說呀,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可隱瞞的?”季宛寧追問道。
“上次我聽你說,範姐告訴你老楊和她找到了感覺,老楊在得知了範姐的秘密後,表現出從未有過的粗暴和強悍。當時你還笑著對我說,還真有女人有受虐的傾向呢。你有沒有想過,老楊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變化?”蘇陽認真地問。
“那還不是因為妻子的不忠把他惹火了唄。”這句話剛剛說出口,季宛寧就隱約體會到了蘇陽問話的深層含義。
蘇陽看著季宛寧的眼睛,緩緩地點了點頭說:“看來你也感覺到了。老楊在妻子麵前一直有自卑感,延伸到床上,就變成一種麻木和冷淡。那麼,為什麼現在他重振雄風了呢?是他自身狀態有了改進嗎?不是;是妻子對他的愛有了新的內涵了嗎?也不是。事實是,他發現了妻子的秘密,捕獲了妻子的不忠,然後他又‘胸懷寬廣’地寬恕了她,因此,在妻子麵前,他有了以前從沒有過的道德上的優越感和支配權。於是,他覺得自己有了和妻子平等交流的基礎了。”
“不瞞你說,這件事,原本我也有點兒不踏實。”季宛寧遲疑地說。“但現在聽你這麼一說,心裏更覺得不舒服了。”
“也許現在老楊和範姐之間得到了一種平衡,他們原來搖搖欲墜的家庭結構,看起來又恢複了穩定,可是這種新的平衡和穩定能保持多久呢?夫妻關係是一切人際關係中最需要以平等為基礎的一種形態,所以我實在不看好他們的這種和諧。”蘇陽說著,臉上流露出憂心忡忡的表情。
季宛寧聽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唉,其實我也替範姐擔心過,不過我的想法比你簡單。你想,老楊在親眼目睹了自己妻子和別的男人如此……如此親密的場麵後,作為一個很傳統的男人,他對範姐的感情能沒有變化嗎?本來他們家庭結構的根基就不牢靠,現在又抽走幾塊磚……真是不敢去想像他們的未來。”
“是啊,用現在人家常說的一個詞——換位思考,如果我處在老楊的位置上,可能在感情上我也很難接受這一點。”
季宛寧似笑非笑地瞟了蘇陽一眼:“你不是在敲山震虎吧?傻瓜,放心好了,我不會重蹈範姐覆轍的。”
“保證?”蘇陽頗認真地問。
季宛寧看著蘇陽認真的表情,心裏暗想:至少在目前看來,我願意永遠和這個男人相愛下去。她鄭重其事地回答蘇陽:“保證。”
蘇陽溫情脈脈地吻了季宛寧一下:“我也保證,忠於愛,忠於婚姻。”
這時,一直在附近瘋跑的沫沫跌跌撞撞地跑過來,臉上帶著興奮的表情。他神神秘秘地拉著蘇陽和季宛寧,躡手躡腳地走到一處草叢邊,指著兩隻身子疊在一塊的螞蚱問道:“爸爸,阿姨,這兩隻螞蚱在幹嘛?”
沫沫嚴肅而迷惑的表情把兩人逗樂了。
蘇陽忍著笑,一本正經地說:“那是螞蚱爸爸和螞蚱媽媽在製造小寶寶呢?”
“啊!”沫沫激動地大叫起來,“那我小的時候,也是你和媽媽這樣製造出來的嗎?”
蘇陽和季宛寧再也忍不住,兩人哈哈大笑,一直笑得倒在草叢裏,把兩隻螞蚱嚇得振翅飛走。沫沫給大人笑得莫名其妙,也附和地咧嘴傻笑。
好一會兒,季宛寧勉強忍住笑,抱起沫沫,親吻他髒兮兮的小臉蛋,親熱地說:“沫沫,這事太複雜了,等你上學了,爸爸會講給你聽的。”
沫沫乖乖地點點頭,似懂非懂地說:“我知道啦,這是你們大人的秘密是吧?”
蘇陽笑著站起身來,從季宛寧懷裏抱過兒子,一把將他抱過頭頂,扛在肩上。沫沫興奮得又笑又叫,緊緊抱著爸爸的頭。季宛寧在一旁看著父子二人親熱的場麵,情不自禁地笑起來。
忽然,蘇陽愣了一下,把扛在肩上的兒子輕輕放下來,看著季宛寧身後的方向。季宛寧不解地回身望去,看見不知什麼時候,一個年輕女人來到了他們身旁。
“沫沫……來,媽媽抱……”那個女人柔聲叫著沫沫的名字,彎下腰,衝沫沫張開手臂,等待著沫沫撲到她懷裏,“沫沫,是媽媽呀……”
季宛寧呆呆地看看那個女人,又看看蘇陽。此時,蘇陽臉上的驚詫表情已經消失,但無論如何,還是能看出一絲絲尷尬。不必多說,季宛寧自然明白了這個女人的身份。
雖然那個女人的態度非常溫柔,沫沫卻像是完全不認識她似的,躲在爸爸身後,兩隻小手緊緊抱著爸爸的大腿。又黑又圓的眼睛滴溜溜轉著,驚疑地瞪著麵前這個自稱是“媽媽”的女人。
顯然,沫沫的反應傷了女人的心。她嚐試著上前去抱沫沫,卻使得局麵變得更糟糕。沫沫抗拒地大叫起來:“不要!不要!”捉迷藏似地圍著爸爸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