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煮熟的鴨子飛了
如夢如煙,一片浩瀚的霧海。霧氣在靜悄悄的遊走。煙霧之上黑漆漆的,視線不出五步。白氣之下空空蕩蕩,一片虛無。
“叮鈴!叮鈴!”
鈴鐺的脆鳴打破了這片天地的沉寂,那聲音分外清脆,傳出老遠卻沒有回聲所在。讓這裏顯得更加空曠。一片亮光由遠及近,但因霧氣而看不真切那是何物。未看清,聲已至。陣陣船蒿撥動水麵的叮咚越加清晰。有一種聲音會讓人覺得比無聲時更加安靜。說的就是這清澈的叮咚聲吧。
隨著聲響的逼近,一艘木船從霧氣中顯現。船頭站著一身蓑衣的老者,手持長蒿,蒿的頂部拴著兩個黃銅鈴鐺,隨著老者劃動,發出清脆的鳴響。船頭點著一盞油燈,油燈很暗。坐在船裏僅僅能夠看出船頭那而一片的霧氣,船兒在水中前行卻毫無搖擺,就像停在岸上。探出頭去,也不見水波蕩漾。油燈的倒影在水麵上清晰可見,如明鏡無二。
“叮鈴!叮鈴!”
一路行來,除了船蒿發出響動以外,一切都像死物一般。船內的魂兒看來都是剛入黃泉的,算上夏知非不過四男二女。除了其中一個老頭子看上去是壽終正寢,一臉安詳以外,另外的幾位年紀輕輕,想必都是死於非命的吧。
除了夏知非以外,坐在夏知非對麵的長發女子滿臉淒苦,伏在船邊默默流淚。沒有嗚咽,晶瑩的淚滴落入冥河之水,漾起一圈圈水波。
船尾的短發女子將內心的不甘都寫在了臉上,雖然沉默不語。但是誰都知道她死得相當憋屈。
另外兩個男子竟是滿臉煞氣的盯著對方。夏知非好奇的東瞅瞅西看看,四人的表情的確豐富,但是久了未免就有些無聊。但夏知非天性卻非那種能夠厚著臉皮找陌生人搭話的主兒,隻得一個人無聊的悶著。
“你們活了三十年,鬥了三十年,最終死在對方的劍下。看你們的樣子,這死後恐怕還會永無休止的鬥下去啊。”船頭的傳來健朗的聲音,打破了一直以來的寧靜。
二男子心中驚異,不過誰又知道這神鬼般的渡者是何來頭,除了敬畏卻也忍不住為老者的話語而好奇。一男麵容較為清秀,心髒處有一道明顯的刺穿之傷。另一人胡子拉雜,卻掩藏不了脖子上橫切的刀痕。二人互相瞪了一眼,由麵容清秀的白麵生開口:“尊者說笑了,死者已矣啊。我們既然已死,雖都是心中不平。又還哪能鬥下去呢。”
“既是不平,為何不鬥?”船頭的老者繼續劃著船,頭也不回的說道:“你們以為逝者已矣嗎?不,既然不平,心中放不下,便成不了空靈,去不了來生的。”
“哦?空靈是何物?”胡子拉雜的男子說話有些混沌,也許是脖子上的致命傷造成的吧。
“生亦何歡,死亦合哀?不過是在人界種下的因,在魂界嚐果罷了。對於吾輩這些未破凡塵的塵靈來說,死亡隻是換一個地方活著而已。”老者的話語有些滄桑,包涵的東西卻不是在場的剛死之人能夠明了:
“吾在此地為渡者已經五百年餘了,不知為多少塵靈擺渡。來的人,都跟你們一樣,身無一物。仿佛初生的嬰兒,什麼也不帶來。”
“五百年了,有的人被自己的野心束縛百年,戎馬一生,打出一片江山,最後心願了卻後再無它念,將這江山拱手讓人,轉世投胎。”
“有的人為報心中的怨恨而增強自己的靈力,墮化成危害兩界的魔,吞噬別人的靈魂,最終或是被更為強大的魔所吞噬,或是被空靈所消滅,留下的單純魂質又成為了塵靈的食物。哪裏來的,終究回哪裏去。”
“有的呢,成日吃著供給的食物過活。混吃,卻不知等個什麼。”
“有的卻終於了卻了自己的塵緣,化為空靈,成為神靈般的人物。或是投入魂之輪回,飄向來世。皆是什麼也不帶去的。”
這一席話讓白發老者頻頻點頭,夏知非這沒見過世麵的小子自然聽得似懂非懂。剩餘的人卻是嗤之以鼻。船內的白發老翁總是那麼淡然,卻歎了口氣:“我活了百餘歲,兒孫滿堂。這一切因果我雖明了,但卻還是看不穿啊。老婆子三年前與我相約黃泉,我這便是隨她而來了。聽聞你這一說…唉,我更不放心她咯。三年啊,叫她這孤寡老婆子怎麼過活啊。”
“嗬…”船頭的蓑衣老者終於轉過了頭:“小子,百年好合啊,可真是讓人好生羨慕。放心吧。隻要你家那小妹安生呆在城裏,便無大礙。魂界的居民餓不了的。”
蓑衣老者轉過頭來似有似無的瞟了夏知非兩眼,這讓孩子感覺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船頭的老者沒有讓他多作思考,繼續說起話來:“這渡河的差事好生無聊,靈魂總是那麼誠實。情緒,心性都寫在臉上。可害苦吾總看著你們這些剛死的哭喪臉。唉,說來慚愧,吾便是那混吃,已死的一員啊。等什麼呢?吾很想回到人間,看看那快忘記的日月光輝,感受清風拂麵。隻有在曼珠沙華的花海那裏,吾才能想起血液的顏色。這魂界的一切太無聊了些。可世事弄人,偏偏這執著的念想,就是吾無法成為空靈,無法打破輪回轉到人間的壁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