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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還是一般的過,一人一狗過得還滋潤,除了少數朋友聯係,程澤一直忙著趕文章。他的新篇叫求不得,一個慘淡的愛情故事,不過賺人眼淚而已。天氣預報說有寒流來襲,老媽打電話要他加衣服注意身體。聽著老媽小心翼翼的口氣,程澤鼻頭一酸,自己大約永遠無法成為老媽驕傲的兒子了。接電話的手也微微地發顫。程澤知道明白,一種叫情義的網,在反複糾纏自己。程澤不禁忿忿地想它為什麼不休息一下,睡個懶覺也好,成日幹些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剛巧,熱帶魚說請他喝一杯。程澤圍了紅黑格子圍巾出了門。這條圍巾是以前兩人交往時,熱帶魚送的。程澤不喜歡,因為這種花色,會另人想起不快的聯想,比如說蘇格蘭男人穿的方格裙。但是,還會戴,也許隻是一種習慣。以前在網上,也曾經熱烈討論過,分了手的兩人能否做朋友。有一種經典的說法是:能成為朋友隻有兩種原因:1兩個人都隻是玩玩,沒有付出真感情;2有一個人一直在無怨無悔地付出。程澤想真實的情況應該是前者比較多,象自己,之所以可以理解對方,是因為不愛他。

外麵飄著小雪,來不及堆積就化了,地麵開始變得泥濘,等車的寥寥幾個人不停地咒罵該死的天氣以及遲遲不肯來的公交。程澤來回在站台上踱步,一邊是焦躁,一邊是驅趕寒氣。這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暗黃的路燈下隻看見雪花細細地撒下來,落在額上鼻子上,涼涼的,可是並不討厭。小時候最喜歡下雪,和朋友一起打雪仗推雪人,現在回想起來,是那麼遠,朋友已經早不在身邊,又是那麼近,那些歡笑似乎還在耳邊,似乎回過頭就可以看到那人。想著眼裏就熱熱的,淚水隨時都可能回泛濫成災。原來自己不是這樣多愁善感,果然是變老了,才會動不動就那麼傷感。拉低厚厚的圍巾,小心地伸出舌頭,直覺得雪的味道,象淚水一樣溫柔。

到約定的精靈酒吧,熱帶魚還沒有到,路上堵車了。程澤點了一杯血腥瑪利,慢慢地品味。吧台裏緩緩地放著中古的抒情歌。加上光與影的交錯,懷舊的意味更濃。曾經看過一部電影,男主角推開了一家酒吧的門,看到吧台前悠然而立的女主角,從此以為看到了命運的微笑。

命運嗎?程澤嘴角禁不住上仰。別人的命運是遇見,而自己的是,錯過。

“一個人嗎?”一個身材高挑的男人,坐到了自己身邊。程澤一下想起來這是一家同誌酒吧,許久沒來都忘記了。這下完了,如果傳到老媽那裏的話。看看了門口,沒發現什麼可疑人物,不過就憑自己三角貓的水平,縱然有也認不出。

“不,等朋友。”算了,多想無益。回頭打量一下男人,意外地英俊呢,成熟自信,氣度非凡。

“你不大來這裏吧。”

“是呀,好久沒來了。不過我喜歡這裏的氣氛。”

“我還以為象你這樣年輕的人,不喜歡這些老派的東西呢。當然我沒別的意思,現在不少年輕人喜歡搖滾什麼的。”

“我這個人比較念舊吧。喜歡那些能經受住時間考驗的東西。”

“與眾不同啊。”

“是嗎?我不覺得。您也不老呢,為什麼說些老氣橫秋的話,年輕人就要象年輕人的樣子嘛。”程澤故意說教的象個老頭子,因為不喜歡男人刻意隱藏的犀利。這個男人看起來人畜無害,溫和可親,眼角泄露出來的淩厲是騙不了人的。太過複雜的人,程澤不想招惹。

男人啞然失笑,眼下有淺淺的皺紋,也變得格外柔和。柔光模糊了程澤的眼,寵溺的、欣賞的、還有一點點驚異,雖然不願意承認,眼前的男子還是相當有魅力的。

“我以前上學的時候,也常來這裏。”

“大學嗎?”

“是啊,我以前的朋友還做過這裏的服務生。每天,我接他下班,有時候等地也很不耐煩,不過看他從門口探出腦袋,小跑著過來,頂著紅紅的鼻頭,就什麼埋怨都沒有了。”

“學生的時候就是單純啊,兩個人能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快樂。”程澤突然想起那人,那個占據了他四年大學生活的人,似乎已經很久沒有想起他,“那,你們現在還在一起嗎?”

“我結了婚,女兒都上小學了。有很多事,是身不由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