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有情人有幾人能成眷屬。更何況是圈子裏的人。”說什麼我愛你,說什麼要永遠在一起,都是騙人的。自己的他,不也是一邊說著愛自己,一邊很快娶了廳長的千金。

“他得了病,卻沒有告訴我。沒多久就去世了,我一直都不知道,還是以前的同學告訴他的死訊。”男人緊盯著程澤的臉,似乎欲言又止。

“很遺憾啊,那麼年輕。”

“是啊,我當時覺得非常得不可思議。那時我總是以為那些生離死別,誇張的事情隻是文藝作品電視才會有的事情。可是,有一天它竟然發生在我身邊。我覺得特別得對不起他,口口聲聲說愛他,可是什麼都沒為他做,隻是不停地讓他傷心,連最後一段日子都不能陪在他身邊。”他低著頭說著,也不在意我是否在聽,更象是一個人的獨白,隻是他跟前的吧台,似乎閃著水光,程澤探了探身,什麼都沒有,隻是光線的魔法。

“他平時特別怕痛,碰破個手指,也會掉淚,哄半天才會好。真不知道他後來是怎麼熬過去的,穿刺、化療,哪一項都不是好過的。他竟然都一個忍過去了。他難過不讓我知道,痛苦不讓我擔心,他一個病人,快到最後了都還掛念著我而不是他自己。我對不起他,對不住他,這輩子都虧欠他。不久,我就同我太太離了婚,為這事,當初差點被老爺子打斷腿,我太太她是個好女人,可惜遇到我這樣的混蛋。”他深吸了口氣,說話聲帶了點鼻音,但是絲毫不讓人感到討厭。

“這幾年工作越加地忙,但是一有空,我還是會來這裏坐一坐,點一些以前學生時常點的酒。坐在牆角的位置,喝地暈忽忽的時候,就會以為他還在我身邊,還會對我微笑,露出可愛的小虎牙。”

深情的男子總是迷人的,哪怕他奇醜無比,也會因為愛情的光輝而崇高起來。

程澤眼圈紅了,一邊暗罵自己定力不足,一邊為自己解釋是找到好素材。

“不好意思,講這些讓你很困擾吧。”

“沒有,我很榮幸。”

“是嗎?”他放下杯子,露出抱歉的微笑,那是屬於強者的微笑,強勢、威嚴、堅韌,而程澤卻覺得他似乎隨時會哭出來。這也許隻是錯覺。

他輕輕地走,正如輕輕地來,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程澤沒有回頭,想象著身後厚重的橡木門開了又合。小小的吧台,樂聲如流水涓涓而行,又似陳年的果酒,輕輕一搖,久違的芬芳刹那飛揚。寶藍色的名片,泛著若有若無曖昧的柔光。程澤凝望了許久,交叉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終於沒有拿起來。不過是一次邂逅而已。

超前衛裝扮的熱帶魚婷婷嫋嫋地推開木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陷入冥想中的程澤。眉峰、眼底、唇角還有俏皮的小鼻子在柔光下越見溫潤,連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寂寥都是那麼的醇美。悠長的脖子半掩在紅黑格子圍巾中,越見白皙。熱帶魚有些灰白的臉上,也露出些許亮色。那人雖然看上去很散漫,私底下還是相當細心。那圍巾他明明說過不喜歡的~~

“HI,抱歉叫你久等了。“

“沒什麼,我也剛到,坐。外邊很冷吧。“

程澤打量了一眼熱帶魚---張敬修的裝扮,不禁皺了皺眉,妖豔鮮亮得象隻孔雀,完全不象一個高級知識分子。愛情真的可以改變一切嗎?以前交往的時候,他幹幹淨淨,清清爽爽,臉上露出的微笑,讓看著的人也會感到很幸福。而現在隻能對著紅唇上銀閃閃的唇釘歎息。自從交了個做黑道老大的情人,就把自己搞成這樣。當然蘿卜白菜各有所愛,關於審美觀的問題,有個性也沒什麼不好。不管怎麼說這次還好,至少表麵上看上去沒有受傷。已經記不得有多少次這家夥昏倒在自家門口了。每次也不敲門,象流浪狗一樣守在門口。好些日子不見麵,看起來氣色還不錯。

但是,當熱帶魚除下手套時,程擇顛覆了自己樂觀的猜想。骨感的手腕上青青紫紫的傷痕縱橫交錯,觸目驚心。程擇飛快地移開目光,好象看一件寶物曾為自己所珍惜所鍾愛,卻不得不看它在別人手中被侮辱被損害。程澤隻覺得氣血上揚,分不清是悲哀還是憤怒。

寒暄過後,程擇不再開口,盯著快要空了的高腳杯,怕一開口就控製不住,或許,今天出來就是一個錯誤。程擇發現自己並不象想象中的那樣了解坐在對麵的男子。記得以前敬修更改網名為刺身物語,隻因為他的老大情人叫刺身。稍微懂得日語的人都知道,什麼什麼的物語,就是什麼什麼的故事。那時自己隻是覺得很好玩,還狠狠嘲弄了他。可是現在,程澤無論如何再也笑不出。敬修,你真的打算放棄自己,成為那人的故事嗎?程澤自問也不是溫良謙恭的人種,但是對一個人大打出手,還是需要許多的理由,還是有許多的顧及。程澤不明白為什麼有的人就能對自己的枕邊人下狠手。程澤更不明白地還是自己,人家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自己沒事幹瞎難受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