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遇(二)(1 / 1)

看著照片被撕下一大片後有些光禿禿的白色牆壁。我覺得自己也變得空空蕩蕩起來。把哥哥的那些照片揭離的過程,如同把我腦海裏屬於哥哥那一塊的記憶也硬生生地拉扯出來,和別的與之相連的記憶脫離開來,我甚至可以聽到“吱吱”的東西撕裂時候清脆的響聲在我耳邊泛起。可是要是把照片全部撕掉就可以丟掉屬於哥哥的那份記憶,能那麼輕易就好了。屬於哥哥的記憶早就已經侵入腦髓,早就布滿了我腦海的每一個角落,早就成為了我記憶的大部分。是怎麼用力撕扯,都不能被剔除幹淨的。

“你忙了一天也累了,不如早點休息吧。”

吉航的聲音再次響起的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在吉航的懷裏呆坐很久了。我掙脫開他,發現自己的右手食指可能是因為剛才過激的動作不知是被什麼劃破,深紅色的血液不停地向外淌著。我把手微微抬起的時候,吉航發現了。

“你的手怎麼出血了,有創口貼麼?”

我指了指靠門口的櫃子。“在第二個抽屜裏。”不一會兒,他找來了創口貼,蹲在地上,握住我的食指,小心地把創口貼綁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開燈的緣故,微弱的自然光下,此時吉航的臉看上去沒那麼冷冽了,挺拔的鼻子,眼睛認真地盯著我的手指。

我收回手。“我沒事了,想休息。。。謝謝。”我轉過頭去沒看他。

“恩,那,那你睡吧。我看我還是留下來陪你。我就睡在外麵沙發上,有事你叫我。”他走出臥室,關上了房門。

我躺下,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頭頂上的吊燈,是哥哥挑選的,燈罩是哥哥最喜歡的水藍色,白熾燈在燈罩的映襯下會泛起弱弱的暖白色的光芒,一點也不刺眼。我按住開關,讓燈一會亮一會滅,一會滅一會亮,直到忍不住眨眼,直到燈光在我的眼睛裏留下長久消散不去的暗影,直到我的眼睛累到不得不閉上,然後混著又一次流出的眼淚,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我做了一個夢,我夢見了哥哥。他和我一起站在一個黑色的也許密閉的空間裏,他臉朝著我,臉上出現我再熟悉不過的那個微笑,四周都是漆黑一片,唯有哥哥的身體像螢火蟲一樣,閃閃爍爍地散發著暖黃色的光。我向著他走過去,腳步自然地越來越快,我想趕快抓住他的手,告訴他,不要走。可是很奇怪,無論我向前走了多少步,我和哥哥之間的距離都沒有減少,我隻覺得,哥哥的臉在眼前漸漸模糊起來,光線也變得越來越微弱,我邁開步奔跑,伸手向前,想要快一點觸到那逐漸熄滅的光。但任憑我用盡全身力氣跑著,想要靠近哥哥,卻始終無法觸及到他,我們之間的距離反而越來越遠,我想開口喊他,喉嚨卻怎麼樣也出不了聲。我就這樣看著他一點一點地消失在我眼前,我哭著喊著用力追著,最後出現在我眼前的還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無邊蔓延的黑暗。

睜開眼睛,我眼前的,依然還是黑暗。我的額頭上,脊背上都出了汗,噩夢讓我有些筋疲力盡,便摸開燈,下了床,想去浴室洗個澡,好讓自己清醒一些。

浴室在客廳的另一端,我從客廳穿過的時候,看到吉航躺在客廳的沙發上,也許是睡著了。我走近看他,沙發邊沿散落著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被他拿走的我拍的哥哥的照片。他沒蓋被子,雙手交叉在胸前,呈現出些微蜷縮的姿勢。剛才慌亂中的我竟然忘了好歹他也是客人,怎麼樣都應該給他一床被子。我轉身想要回房去拿。

“筱寒,筱寒。。。”

我聽到他喃喃地叫著哥哥的名字,斷斷續續。

如果你那麼記掛著他,為什麼不及時回來看他。

如果你那麼喜歡著他,為什麼兩年前選擇離開。

吉航是兩年前去美國的,走的似乎很突然。在那之前,他和我們相處的還不錯。當然尤其是和哥哥,幾乎到了形影不離的地步。高三期間,他時常會來我家和哥哥一起複習功課。他的話還是一如既往的少,但是和我們相處久了,逐漸熟絡,那種冷冰冰的表情,明顯有了改觀,也會主動向我和我爸媽打招呼。之前對他的非好感也在慢慢減少,從哥哥那裏或多或少地了解一些他的事情後,便慢慢地接受這個哥哥的朋友。

吉航是單親,跟經營私人企業的父親一起生活。吉航從小由於得不到家人朋友必要的關懷,有些自閉,不愛說話,不願意搭理別人,整天都把自己鎖在屬於自己的狹小的空間裏。直到高中時碰到了哥哥,哥哥主動找吉航聊天,不管吉航有沒有回應哥哥,他都耐心對待,並且在和吉航成為同桌的日子裏,給了他足夠的關注。吉航就是這樣一點一點在哥哥的努力之下,向哥哥打開了心門。

這些都是晚上睡覺前,躺在上鋪,跟哥哥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時,從哥哥口中聽來的。聽到這些的時候,覺得吉航也有些可憐,起碼似乎在遇到哥哥之前他都是一個人的,那種孤獨的感覺,除了他自己,也許隻有哥哥能體會一些吧。我開始偶爾和他們一起去學校的操場上打籃球,騎單車去遠一點的地方郊遊。如果後來那些事情沒有發生的話,我們三個人成為兄弟,相處下去,也沒什麼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