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兩人偏偏就這樣遇到了,於是一個壞了名節,一個淪為邪道,確實很難說上輩子倒底誰欠誰多一點。
“永生不死,長相廝守,你道這真是一件好事?”張傳璽顯然並不讚成這種行為,搖頭笑道:“人心最是易變。活得長了,變數就多,更何況外頭世界日新月異,誰敢擔保自己一直初心不泯?嗬,信這個,你也真是天……”他嘴唇動了動看樣子似是想說‘天真’,但此刻這個詞聽來就跟‘幼稚’差不多,這個,不看僧麵看佛麵,總要給王錦留點麵子,隻得勉強把那詞兒咽了回去,不以為然地笑著搖了搖頭。
長老聞言臉色便有點兒發灰,喃喃道:“是,隻可惜當時我卻不懂這道理……”
王錦皺眉道:“怎麼,趙萱萱竟變了心?!”神情語氣似是十分不服長老被辜負一般。
長老垂首笑了笑道:“倒不是她變心,隻是這外頭花花世界,誘惑實在太多了一些……”
山中歲月漫長無聊,一天是這樣過,一年也是這樣過,十年八年數百年,一點變化也無。
趙萱萱倒底年輕,哪裏耐得住這等寂寞,便央求長老帶她入世,重回人間生活。
“我自然是答應了……那時外頭世道不大好,但於我們也沒什麼妨礙,到了北方開始做些古玩生意……剛開始的時候挺好的,我主外,她主內,同普通柴米夫妻無甚區別。本想這樣過也不錯,唉,卻不想人間世道漸漸就變得連我也看不懂起來……朝廷被推翻,天子下了台,女子們也不再安於內室,吵吵嚷嚷著要接受教育、自由戀愛了。”
張傳璽緊繃著臉皮,生怕自己笑出來。他想民國初期女性要翻天,對當時的老古板人來說恐怕這還真是一件難以接受之事。
長老歎道:“後來北方局勢不穩,我們便去了南邊兒,哼,南方的風氣還要開化,滿大街都是袒胸露乳的洋婆子,現在自然是沒什麼,但當時真是覺得:成什麼體統!……可是沒辦法,風氣如此,隻得入鄉隨俗……”
變化始於趙萱萱第一次去舞會。那是一個生意場合,主辦方請受邀者攜同女伴出席。
憑心而論,長老還真不是那種老頑固老封建,雖然他確實不願意讓自己的妻子拋頭露麵,但同時他也知道趙萱萱就喜歡這些西洋玩意兒,所以便還是帶著她一同出席了。
當晚趙萱萱一出場,豔驚四座!
在一群穿著西洋禮服的中外女子中她穿著一身很保守很東方的月白色半袖旗袍,旗袍很寬大,甚至都看不出她的腰身,但不知怎麼就是襯得她嫋嫋婷婷似一枝清麗的白蓮。
那一晚無數男人為她矚目,大概就是這種眾星捧月的感覺太好了吧,那晚之後,趙萱萱長久以來沒什麼機會顯露的虛榮心慢慢地開始暴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