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在枕畔,也有一行淚徐徐滾落下來,無聲無息的。
繹兒徐徐側過身,小心翼翼地不驚動身邊的豪格,隻是就這樣借著月光的清冷默默地盯著那個陌生的側影。
他便是自己後半生的托付嗎?還是死神在人間的仲裁者?
她不止一次地這樣問自己,答案卻從沒有出現過。
她反複地尋思著答案,全無了睡意,於是徑自坐起身,披上外衣走到了窗邊。雖然隔著窗欞厚厚的窗紙,什麼也看不見,可對於這個清冷的世界,她也是一個陌生人。
白天的晌午,她已經見過了這個陌生世界的所有陌生人:豪格的福晉和兩房側妃。也許還是借著祖家僅有的聲望和利用價值,她一到這裏便一步登天的成了側妃之一,暫時有了一席之地。可是,從另外三個陌生的女人眼中,她看到了嫉妒,看到了四伏的危機。
初來乍到,她難以預料將麵臨的一切挑戰,以及來自女人之間無謂的沒有硝煙的戰火,盡管,她不會是這場戰爭的發動者。
一陣寒氣襲上身,她無奈地回到了床上,躺到了那個對她而言勝過魔鬼的男人身邊,依舊默默地看著他。
突然間,她很害怕天明,而且是自內心裏的恐懼與無措。她有把握也有勇氣於萬馬軍中成為勝利者,但是,對於女人之間的戰爭,並且是驟然而至的女人的戰爭,她頓感手足無措。從小到大,她無不是被眾家哥哥、長輩嗬護在手心裏,兩個姐姐一向也不是她這個無法無天的小幺兒的對手,隻要一報“祖三小姐”的名號,沒有一個人不俯首稱臣。可是如今呢?她又怎麼能知道在這個未知的女人的戰爭中,若是成了失敗者,會是怎樣的淒清?
她不敢想,也不願想,於是緊緊地閉上眼睛。
可是,一閉上眼睛,卻揮之不去那個讓她不寒而栗的鏡頭。
“如果你討不到我的歡心,你知道會是什麼結果嗎?”
他笑得傲慢,笑得肆意,讓她的心至今還在發顫,卻又倔強地守著那一份永不言敗的驕傲,不肯屈服。是的,縱使她現在通體冰涼,也不會去討好獻媚於這個蠻橫的男人。
她想到這裏,厭惡地將他搭在自己背上的手甩開了,也就此下定了決心,當失敗者至多是個死,若要她違心地討好他,還不如死了痛快。
反反複複,渾渾噩噩間已到了天明,她迷迷糊糊地被豪格起身的動靜給驚醒了,支撐著爬起來。
“幫我把頭發梳梳吧!”豪格跳下床,徑自走到妝台前。
繹兒淡淡地應了一聲,走到他的身後,拾起了梳子小心地為他梳起長發。
“昨晚睡著了嗎?”豪格順嘴問道。
她沒有說話,連眼神都懶得給他。
“習慣了就好了。”豪格從鏡子裏打量她的憔悴,若無其事地輕佻一笑。
她默不作聲,熟練的為他打好發辮,係上流蘇的紅花穗,轉身去取衣服。
豪格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胳膊:“更衣吧!”
繹兒抬手展開手中的衣服,豪格很愜意地伸過手套上了身,裝作一副漠視的神情,暗下裏卻專注著繹兒忙前忙後打衣結,係盤扣的一舉一動。
“好了。”繹兒整好了衣褶,直起身冷冷道。
“法都(荷包)呢?”豪格略略抬了抬眼皮。
繹兒從桌上拾了起來,懶懶的遞了過去。
“掛上。”他的言語之間充滿踐踏弱者的快意。
繹兒抬眼看了看他,眼神裏滿是對恥辱的憤恨。
“看我幹嗎?”他故意陰陽怪氣地反詰。
繹兒鬆爽的緘默,就手往他手裏一塞,轉身打開了窗戶,一陣寒風吹得她打了個寒戰。
“我說的是漢語,你也聽不明白麼?”豪格故意折磨她,不依不饒地走近道,“回答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