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彤,其實不如你表麵上看到的那麼健康,她生病了,慢性再生性障礙貧血症。”
最後一個字出口,話音徹底斷下之後,周遭安靜地嚇人。
趙薇妍清晰地看到許寧川眼底的笑意慢慢退去。
他不是醫學生,自然不會理解這個病的含義。“什麼時候的事情?這是一種什麼病?”
他的聲音變得冷冽,輕輕握著趙薇妍的手腕,劍眉皺在一起,似乎能夾死一個蚊子。
趙薇妍不敢再跟他對視,她低著頭看地上的長毛地毯,像機械一般張開口,慢慢解釋這種病。
“去年六月份的時候發現的,是一種血液疾病,某些症狀跟白血病相類似……”
許寧川沒聽過趙薇妍說的再生障礙性貧血症,但是卻聽過白血病。
類似於血癌的症狀,彤彤——
他不敢相信這個事實,一個四歲的孩子而已,趙薇妍見他臉上顯而易見的陰騭之色,忙拉著他的手解釋。
“沒有白血病那麼嚴重,也不是白血病。”
她跟許寧川說了很久,將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
“去年六月份的時候,天氣很熱,彤彤一下子暈了過去,送到醫院,醫生檢查出來的。”
“彤彤屬於早產兒,早產了一個月,小時候比普通的小朋友嬌弱,但從小到那之前,她也不經常生病。”
許寧川能感覺到握著自己手的趙薇妍身上在發抖,說話的時候,她的眼眶紅了。
所以所謂的不嚴重,隻是在安慰他,然而她自己都不信是麼?
“去年冬天開始,她經常感冒,醫生說這是其中的一個症狀。回來桐城在醫院的那一次,是我跟我媽帶彤彤去醫院打針,也是為這個病打的。”
那種病發的信號越來越強烈的時候,趙薇妍甚至一度害怕會由慢性轉為急性。
那個時候,全家都被籠罩在烏雲之中,醫生檢查一番之後,雖然打消了變為急性這種可能,卻讓趙薇妍未雨綢繆。
作為一個母親,沒有人願意看著孩子有危險。
她幾經谘詢,得知再生性貧血障礙症有一向較為有效的治療,便是用臍帶血。
而且還是同胞間的臍帶血。
“所以,你是打著回來桐城,再懷上我的一個孩子之後,就偷偷離開?”許寧川的視線幽幽地望了過來。
趙薇妍低著頭,輕輕嗯了一聲。
確實是這樣打算的,但計劃趕不上變化。
用別人的臍帶血,配型成功的可能性低不說,費用卻一大筆。
趙家的錢財有限,而且也擔當不起那些巨額風險。
“趙薇妍,你倒心狠,若不是陰差陽錯,是不是打算一輩子也不知道彤彤的存在?既然不是治不好的病,為什麼你往最壞的那一方麵想?醫生的話比你的擔憂有說服力。”
許寧川捏著趙薇妍的肩膀,又氣又怒地瞪著她。
知道坦白的下場,肯定會引來他的怒氣,趙薇妍這個時候,到顯得很平靜。
“我現在已經跟你說了。”趙薇妍抬頭,默默回答。
“這就可以掩蓋你隱瞞了我那麼多事情的事實了?”他沉著臉,瞪著她。
趙薇妍撇開視線,抿著唇不吭聲。
他扳回她的臉,長歎了一口氣,將拉到自己懷中。
“明天我跟你們一起,去醫院給彤彤做個具體的檢查。”
他扣著趙薇妍的十指,可惜談話中心的彤彤不在。
許寧川揉了揉額頭,趙薇妍突然問:“你會不會,嫌棄彤彤?”
他突然睜開眼睛,這一次不像剛才那麼客氣瞪她了。
那張臉聽到嫌棄的時候,頓時氣黑了,鬆開趙薇妍的手,怒道:“我女兒,我嫌棄什麼?”
“對啊,嫌棄什麼?但是我在寧鄉,聽說了另一件事,也跟孩子有關的。有一對夫妻好不容易生了兩個孩子,第二個孩子生下來的時候,發現孩子有心髒病。”
許寧川皺著眉,見趙薇妍停下不說,便問:“然後呢?”
“後來,孩子被他們遺棄了。”
“所以你將我把那個男人等同起來?你說事情發生在寧鄉,那麼我猜測那對夫妻的經濟情況並不好,這種例子不少見,但是大多數人無奈選擇拋棄自己的孩子,是因為自身沒有能力照顧,而不是真的不要他們。”
許寧川沒有嫌棄,反而因為彤彤生病的事情,更心疼年幼的女兒。
但趙薇妍知道,還有一個人,肯定會因為彤彤生病而不高興,卻不是因為擔心,而是嫌棄。
那就是許寧川的養母,許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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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老太太覺得最近家裏徹底的寂寥了起來,空蕩蕩的,連原來經常找時間陪伴自己的女兒,也因為上一次被戳穿的愛慕一事而漸漸疏離了起來。
已經快十點了,許老太太準備睡覺,住在樓上的許婧卻做一身外出打扮的模樣,從上麵下來。
兩母女的視線在空中交彙了那麼一下,許婧率先撇開。
這些天,她們沒有說過話,不像母女,更像是仇人。
許老太太等著許婧低頭,沒想到過去那麼多天了,她竟然保持不跟自己說話。
是不是該感謝她,還記得這是她家?
許婧麵無表情地從許老太太的旁邊經過,老太太看她往大門口走去,站再玄關換鞋子,確定她是要出門沒錯。
這一次,她管不得母女還在不在鬧脾氣,沉著臉叫住她:“大晚上的,你要去哪裏?”
說話的時候,連個稱呼都沒有,可見許老太太對許婧現在還是有氣的。
許婧低著頭,保持換鞋子的動作。“跟朋友出去玩。”
“已經快十點了。”老太太惱怒地回答。
一個女孩子不說,外麵又冷,為什麼要這個時候出去?
許婧穿好鞋,淡淡地回看老太太一眼。
“媽,我成年好幾年了,有交朋友的權利,也有出去玩的權利,不是七歲的小女孩。”
說完,不等老太太吱聲,她轉過身,直接拂袖而去。
老太太被氣得夠嗆,眼眶又不爭氣地紅了。
“好,你們一個兩個,都來氣我,是不是嫌我煩,嫌我命長了?讓我早點下去陪你爸是吧?”
回答她的是許婧將門關上,“哐當”一聲震天響的聲音。
老太太悲從心來,張姨見此,扔下抹布,跑過來安慰老太太。
“不用安慰我了。”許老太太推開張姨,徑直回了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