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迷猴(2 / 3)

盛時聳聳肩,看向窗外,可表情越來越冷。

車轉了個彎,繞到山後,這處林子長得十分繁茂,古木參天,將公路整個遮蔽起來,如同一道幽閉的長廊,四周一片晦暗,車廂裏的溫度不知降了幾度。

和著外麵半陰半掩,車裏靜得讓人發怵,張天佐打開車燈,照見遠處的一丁點光亮,那是這段路的出口,歎了口氣,“你也是累了,大半年都沒雙休過了吧?這個案子完了,我跟局長說說,準你倆月假。”後麵的話一字一頓,說得很慢,又像很艱難。

“拉倒吧你,劉姐休產假還沒倆月呢。”盛時想也沒想脫口而出,什麼意思?徹底攆人滾蛋?

張天佐壞笑,有點頗不地道,“你要想休也不用生孩子,答應我一個條件就行了。”

“什麼?”盛時嘴繃得和神經一樣緊,看他還能把話說多絕。

“把你那英語拾掇拾掇。”

這下,支棱著寒毛精神抖擻準備迎戰的盛時癟了氣。

中美警方合作,選拔中方刑警去美國警官學校進行防恐實戰學習,完了可以調北京,支援奧運。機會很難得,人人都爭取,可這小子倒好,考試的時候,專業知識全市最高分,英語三十。局長都要敲桌子了,他好說歹說才跟上麵講通了這小子發燒狀態不好,英語來次補考,可這小白眼狼死活也不願意,說自己英語就是不行,四六級都是抄人家的……

一天不給張隊長惹點事就渾身不痛快的小盛刑警,隻有提到這事支支吾吾,能躲就躲。

“怎麼不說話了?”張天佐掃了眼鏡中的他。

盛時不搭腔,良久才說了句跟這事不沾邊的話,“隊長,你說咱們真能找到顧三嗎?”

“誰?哦,你說顧行止,”張天佐也不逼他,順著他的話,點著頭,沉思狀,“可能還不止。”

“什麼意思?你是說除了他還有別人?”

“他一個病人能自己跨大半個中國嗎?”

“病?什麼病?”

“腦癌,晚期。”

一聲鳥鳴裹著車外濃蔭架不住的涼意沒頭沒腦地衝進車裏,一如朔風撲麵,寒意直抵胸臆。

這麼個詭異的案子,石破天驚,又全無頭緒,涉案人員都隨著24號東海上那一聲巨響沉入海底,永銷音訊;一本突然出現的內部記錄,曆陳昌德數年走私販毒行賄綁架殺人等犯罪活動,種種行為觸目驚心。東海爆炸案,昌德,顧家……或者隻是冰山一角。

就在A市公安係統陷入有史以來最大混亂的時候,一個更加讓人匪夷所思的消息悄然探入高層耳際,即疑在西雙版納傣族自治州發現本案重大嫌疑人,昌德公司執行董事,顧氏第三代實際掌權人之一顧行止行蹤,而這個人,有可觀證據證明6月24號於東海昌德名下的遊輪上與境外某販毒團夥進行巨額毒品交易,晚11點18分,該船因不明原因起火,而船上儲有大量軍火,隨著震天巨響,遊輪頃刻化為烏有,而從始至終該船不曾靠岸。

這樣一個本該隨著那聲爆炸化為海上青煙的人的突然出現,令苦於案子缺乏直接涉案人而陷入僵局的專案組領導看到一線曙光,基於多方考慮,消息被封鎖下來。專案組組長直接找到市刑警大隊隊長張天佐,命他前去核實真相,如消息確定無虞,再派大隊人馬奔赴自治州。

張隊長隻帶走了同因為在城東喝牛肉湯(……)來不及趕赴案發地點被罰在局長辦公室寫兩萬字檢討的盛時。

“我沒見過顧行止,我哥說這個人綿裏藏刀,詭計多端,偏生得一派儒雅,簡直是衣冠禽獸,我以為他說他自己,”盛時哂道,“可我見過他哥。”

“哪個?顧行卜還是顧行上?”

“都不是——顧行遠。”

“噢,不是他們家親生那個的吧?”

“是啊,看名字就看出來,他們家人起名字跟蓋房子似的,行卜,行上,行止……行遠不合規矩。”

張天佐安靜開車,“顧行遠怎麼了?”

“顧行遠沒怎麼,可他和顧行止關係有點特殊,”盛時想了想,“顧行止跟他同母的親弟弟都沒和顧行遠親。我是前年除夕晚上在他們家酒店吃年夜飯碰見的,是他們一家子找來一起吃團圓飯,顧行止不願意見他們,顧行遠就把他們攔在包廂外頭,一百九十幾的大個子,提溜著顧行正的脖領子跟拎小雞似的,身手不錯。”

“你跟顧家其他人熟嗎?”張天佐突然問道。

盛時本來就是邊想邊說,霍然被打斷還是有點發愣,繼而冷笑道,“怎麼?開始把你的審訊知識用到我身上了?”

“嘖,你怎麼跟炸了毛的貓似的一粘你就跳?我是那意思嗎?”張天佐煩躁地抓抓頭發,“局裏什麼安排不是都跟你明說了嗎?沒有懷……”

“行,隻要你別再把我往美國趕,你說什麼我信什麼。”盛時打斷他,斬釘截鐵地說,賭氣一般。想把話說得更明白一點,可再張口已經沒有勇氣了,又期待又害怕。他真的不像他表現那麼無法無天,有太多東西讓他顧慮不安了,也許這樣的話便是危險的極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