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東方的最邊緣處有幾座山丘,山丘東麵不足百丈處是一個凹形的斷崖,斷崖之下便是東海。傳說中,人類文明的進化就是從這裏開始的。
從斷崖上看,天空與大海似乎並不像想象的那般交融,蔚藍與碧綠兩種不同色調的反差,導致天與海的交接處像是由一道黑線分割開來,風與浪總是從那裏來,等它們掠過海麵到斷崖這裏時,風與浪似乎就會變的更大一些,一個掠過崖口時,發出沉沉的嗚咽聲。一個擊打在礁石與崖壁上時,不斷的喧嘩。
嗚咽聲與喧嘩聲摻雜在一起聽起來很不協調,非常混亂,聽久了甚至會感到煩躁,就像那個在斷崖口上釣魚的老翁一樣,他這幾年的心情就很煩躁,但卻不是因為那難聽的聲音。
斷崖附近的山丘上走下一個背柴的年輕男子,直奔斷崖而去,這個年輕男子很特別,不論是他的氣質還是走路的方式都很特別,也或者說很不可思議。自他背著一捆枯柴下山起,他就一直挺著胸,昂著頭,眼神透著一股剛毅,一副非常驕傲的樣子。
從山丘到斷崖並不遠,道路卻非常難走,琳琅怪石,亂木叢生,嚴格說來那根本不算是路。但他卻從不肯低頭,遇到阻礙也從不繞道,眼神裏呈現出的那種剛毅與驕傲,仿佛整個世界都不在他的眼中,至於道路上的那些阻礙,又豈能阻擋他的腳步?
巨石擋路,他踏石而過。池塘擋路,他踏水而過。枝葉擋路,他踏葉而過。
抬腳便如雲煙浮起,落腳似如鴻毛飄落,仿佛這個世界的規則根本束縛不了他。
年輕男子一直在走直線,以這種奇特的行走方式自然很快就來到了斷崖,當他的目光裏呈現出老翁的背影時,驕傲驟然化為尊敬。
天地不在他的眼中,老翁卻在他的眼中。
他的眼裏沒有世界,隻因為,老翁才是他的世界。
年輕男子放下枯柴,拍打了一下身上的枯皮碎屑,看著老翁說道:“剛才在山上拾柴時,看見一個書生領著一頭驢自遠處奔此地而來,我在想..會不會是他?”
當老翁聽到年輕男子說到一個書生時,臉上的煩躁與憂愁截然相反的化成了高興與微笑。就像是他下意識的反應一樣,每當提起書生時,他總是習慣高興與為微笑。
老翁道:“除了他誰會願意到這兒來瞎溜達?”
年輕男子想了想,然後笑道:“我想也是,除了他,誰會領著頭驢卻從來不騎呢?”
老翁聞言,猛地一拍大腿,驟然大笑,仿佛是聽到了一個極為可笑的笑話一樣。
書生領著毛驢兒來到斷崖時,年輕男子已經生起了柴火正在烤魚,他見書生與那毛驢兒悠悠而到,便迅速起身行禮,書生微微一笑,躬身還禮,然後又轉身朝著老翁行大禮。
老翁沒有回頭,卻故意壓著那股高興勁兒不以為然道:“敬來敬去,不嫌麻煩?”
書生笑道:“尊者,理當敬之。”
說完,書生走到斷崖邊緣與老翁並排坐下,整理了一下衣服,彈掉了補丁縫裏夾雜著的幾縷枯草,歪頭看了看老翁,這才發現老翁的皮膚枯褶,暗斑滿布,又老了許多,好像再也看不到從前的那股精神頭兒,風燭殘年,仿佛命將不久矣。
書生道:“從大明國邊境至此千裏有餘,想不到這聖人之鄉還是無一人安居,每每想來就覺得非常可惜。”
老翁搖搖頭,表示不讚同,隨後指著南方,說道:“向南數百裏處淩雲山上有個淩雲門,門人數千,何來的無一人安居之說?”
書生苦笑,無奈說道:“道法七門,淩雲其一,像這種世人仰慕崇拜之地,那裏的人又豈能算作尋常人?”
老翁道:“再不尋常的人也終究還是人。”
書生看著隨風飄蕩的衣衫皺眉想了想,然而過後依然搖了搖頭,似乎有些問題還是想不通,於是說道:“我隻是不明白,傳說真有那般可怕?能讓東夷方圓一千裏荒蕪數千年。”
老翁聞言嗤笑了一聲,眼神怪異的看著書生,仿佛覺得這個家夥突然變得白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