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留所。
莫念生平第一次進,髒亂不說,空氣裏漂浮著一股怪味,刺鼻又難聞,或許是眼睛不太好的原故,所以對味道,她有些敏感。
難以想象,昨夜彭杉一個人是怎麼渡過的。
在警員的帶領下,很快在一間獨立密封,又沒有窗子的房間見到彭杉。
那時的她,略有些模糊的輪廓裏,環抱著胳膊,臉上的表情雖然看不清,但給人的感覺就是絕望。
彭校長離世那年,她沒在好友身上感覺到這兩字,彭媽車禍,在醫院搶救時,她也沒感覺到這兩字,但這次,絕望的氣息太濃。
走上前,莫念梗著脖子,努力壓製自己的情緒,想問她怎麼樣,冷嗎?餓嗎?想告訴她……,太多太多的話要說,最終她也隻是笑笑,拽了下身旁的男人。
莫念說,“你先問吧!”
顧子墨拉了椅子,讓妻子坐下,看了眼隔斷層裏頭,被銬在鐵椅,臉白,略有些憔悴的彭杉,剛要開口說話,這時原本埋頭於腿間的她,忽然抬頭。
怔怔的看了下,彭杉笑,“你們來了!”
“時間有限,昨天在病房究竟發生了什麼,告訴我!”請律師又或是幫她之類的客套話,顧子墨是一律全省,頓了下,他補充了一句,“她沒死!”
沒死代表著罪名便不是殺人,最多隻是傷害,而殺人未遂的罪名,他不會讓它出現在她身上。
彭杉也不矯情,知道這世上,除了夜家也就是顧子墨還能幫她,至於外麵那個男人,她也就隻能哈哈噠了,撓了兩下頭發。
她問,“有煙嗎?”
一夜的焦躁,她需要冷靜。
借著尼古丁的芳香,祛除心底所有的情緒。
後來顧子墨回憶起來,大概那是他第一次給女人點煙吧。
淡紫色的褲裝,經過一夜的壓迫,多了無數條褶皺和塵土,包裹著略有些消瘦的身子,秀發淩亂又有些淒美,煙霧裏,她用一種略帶飄渺的語氣,絮絮的說著進病房見方思思之後的事……
“爭吵了!”吐著煙霧,她說。
“也罵了,刺激了!”吸了口氣,彭杉又說,“她要自殺,不是割腕,是抹脖子的那種,原本是我恨不得她死,徹底的消失在這個世界那才好,可是…方天揚的妹妹在我麵前自殺,我突然狠不下心,反手奪刀救她,誰知道…”
想到當時的情況,她痛苦,用夾煙的中指捏著眉心,秀發散落下來的時候,彭杉繼續說,“奪了刀,但刀也紮進她小腹…”
“……”
“我好像說不清了吧!”
彭杉苦澀的笑笑,莫念上前安慰,剛開口沒幾句,這時門板突然被人推開,有警員走過來,麵無表情的又不容抗拒的說,“時間到了!”
“這麼快?不是說有十分鍾嗎?”
“這位女士,時間早就超了!”
“我們還……”看著警員要帶走彭杉,莫念急了,她想說還有許多話沒說,還沒握下她的手,還沒問她有沒有受委屈。
最後,她隻能哽咽的說,“杉子,好好照顧自己!”
“小念念!”彭杉的語氣還像初中時,剛調過來,和莫念初遇時那樣,稱呼得有些俏皮,淩亂的秀發半遮半掩的讓她有些看不清好友的樣子。
她說,“別哭!沒事的!”踉蹌的站起身,彭杉仰頭把整張臉沐浴在最後一口的煙霧裏,深吸了口氣,“我不在了,小平安就是你兒子!”
她聲音沙啞,語氣絕望,讓莫念眼框一下子濕潤了,“不要,我不要聽!我不要你這樣說,我不允許你有事,顧子墨,你說話,快點告訴她,不會出事的!”
顧子墨緊了緊拳頭, “是的,她沒騙你,相信我!”
“…謝謝!”被警員帶著,彭杉牽強扭著身子說,“七月最後一天,是他生日!”
“不要,我不給他過生日,我要你出來,要你自己給他過!彭杉!!”在模糊的視線裏,莫念看不清彭杉的表情,看不到她臉上有沒有淚。
她伸長了胳膊,想要拉回她,隻是一切都是徒勞。
就那樣,彭杉就那樣被警員帶走了,而莫念一直隱忍的淚水,也隨著流了下來,“彭杉!”她說,她像被掏空了似的跌坐在椅子裏。
怔怔的看著對麵隔斷層內的空椅子,仿佛那個抽煙的好友還坐在那裏,撓發啊,笑啊,用那樣調皮的口吻喊著:小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