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黃的日光鋪滿整個花園,五歲的靳奇坐在秋千上使勁折騰,累得滿頭大汗,卻怎麼也蕩不起來。
正苦惱不已時,一隻潔白如玉的手輕輕握住秋千纖繩,將他緩緩推上半空。
暖烘烘的微風擦過臉龐,靳奇歡呼一聲,轉頭向後看去。
一個白色身影立在那裏,卻看不清楚模樣,唯一令他感覺深刻的,隻有那洋溢著溫和笑意的粉潤嘴唇。
……“好玩嗎?”……
靳奇輕輕一震,倏然轉醒,麵前是茫茫無盡的黑夜。
他稍抬起頭,含著江水氣息的風迎麵吹來。
靳奇發現正置身在一艘順河漂移的小舟上。身前不遠處的仁孝和元平川聞聲,都轉過頭來看著他。叫西兒的少女和那崔跡雲則半躺在另一頭。
仁孝欣然道:“靳大哥你醒了,這次真多虧了你。”
靳奇晃晃腦袋,苦笑道:“事實上我沒幫上什麼忙,那香氣……”
仁孝道:“那其實是由西兒姐姐身體發出的,她從小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這麼發作一次,到現在也沒能治好。”
元平川看了眼靳奇後,沉著臉別過頭去,顯然還在懷疑他的身份。
靳奇楞想了想道:“那該是內分泌……噢,想不到這香氣如此厲害,竟能讓人使不出內力。現在她已經好了嗎?”
仁孝點頭道:“我師傅找到一種藥方,隻要在她發作時給她服下,便無事了,隻要吸不到這種香氣,一會兒便可恢複知覺和內力了。”又道:“靳大哥可是要東行?那可能要等明天了,我們這是回城裏去。”
這時,船頭處發出一聲慘吟,原是元平川一腳踢在那崔跡雲身上,將他弄醒了過來。
隻聽元平川冷冷道:“姓崔的,先不跟你這禽獸算西兒的帳,隻要你把當年吞了的東西交出來,我可以讓你多活幾年。若你再說半個不字,我立馬將你推了下去,看被封了穴道的你,還能在水裏耍你的‘極刀’嗎?”
崔跡雲悶哼一聲,並不答話。
元平川長歎了口氣,道:“罷了,你便帶著那秘密,去閻羅王那裏報道吧!”說完將崔跡雲整個身體提了起來,船身頓時一陣輕微晃蕩。
元平川手一揚,崔跡雲如沒有重量般高高飄起,“蓬”地在河麵上砸出一個水花,沒有了聲息。
元平川再歎道:“這樣的渣滓,不配活在世上,遺憾的是,未能完成龍大俠的遺願。”眾人一時無語。
半晌後,靳奇突然心中一動,道:“你們是否循著香氣找到的我們?”
仁孝點頭:“若是順風處,五裏外也能很明顯地嗅到這氣息,所以我們才那麼有把握找到西兒姐。”
靳奇皺眉道:“若是如此,恐怕我們不適合在一起,否則會連累了你們。”
仁孝正要追問,靳奇臉色突變,伸手製止他說話。
周圍空氣似乎停止了流動,一種心悸感不可遏止地湧了上來,令靳奇腦部收緊,心髒一陣劇跳。
隻有一個人能給他這種感覺。
仁孝見他臉色異常,先警覺得朝周圍環顧,隨後才疑惑地朝他看來:“大哥可是發覺什麼不對。”
靳奇想苦笑,僵硬的麵部卻不允許他這麼做。
以冼冷凇之能,怎會如此容易給人發覺?隻有和鬼力建立了千絲萬縷聯係的自己,才能在精神層麵上感應到對方。
一直看著前方的元平川突然拿住帆桅猛地一攪,小舟頓時向右傾斜,往大河中央轉去。
靳奇定睛朝前望去,不由得渾身發冷。
前方不遠處,兩個身影如幽靈般立在水麵上,其中一個高瘦身影正是冼冷凇,另一個,卻似乎是剛被元平川扔下河的崔跡雲。
再近了些,眾人才看清楚冼冷鬆腳下踩著一根粗枝,就借那麼點浮力穩穩立在河麵,卻沒有水流漂移,光是這份如踏平地的功力,便令人咋舌。
冼冷凇的高絕身軀天衣無縫地鑲嵌在漆黑夜色中,隻有身上衣服偶爾反射出點點銀光,奇異難測。
元平川深吸口氣:“九幽霸皇!”
冼冷凇渾厚的聲音悠悠傳來,仿佛就在他們耳邊響起:“崔莊主乃我道羅刹貴客,怎能讓你們說殺就殺?”
元平川狠道:“你想怎麼樣?”
冼冷凇道:“小靳,幽然想得你很苦呢,跟我回去罷。”
靳奇道:“若我同前輩回去,能否放過他們?”
冼冷凇默然半晌,才歎道:“老夫原本是要殺了他們,好讓人都知道,本教不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但若你真的聽話,老夫也不在意這等瑣事了。”
靳奇臉色仍舊凝重,他早已經領教過冼冷凇的伎倆,這人雖屬於武林中的絕世高手,卻也是個凡事隻追求實際利益,完全沒有任何原則的人,他完全可以睜著眼睛說瞎話,還會使人信服於他的演技,憑借的恰恰是人們認為“武林名宿不屑說謊”的慣性心理。
靳奇計上心頭,站起身來:“便如前輩所言罷。”
一直沒有出聲的仁孝呼地擋在靳奇身前:“讓我來應付他。”
靳奇和元平川齊向他看來,元平川先道:“你怎麼能……”
靳奇則拍拍他的肩頭,笑道:“放心,我不會就這麼讓他收拾的。”
仁孝平靜地道:“我有信心勝他。”
靳奇愕然,又苦笑道:“你不用為我這樣……”
冼冷鬆發出一聲長笑:“很久沒有聽到這麼有趣的話了,希望不要讓老夫失望。”
仁孝輕喝:“拉開船!”腳點船頭,向著數丈開外的冼冷鬆投去。
元平川歎了口氣,同時運桅拉著小舟朝外圍繞去。
靳奇難以置信地望著半空中的白色身影,難道仁孝真的有這個能力?
仁孝厲嘯一聲,長發如刺般根根立了起來,背上的巨劍表麵白布“呲”地裂開,隨即朝下直直掉去。仁孝雙腳夾住巨劍,身劍合一,在掉入水中前忽然頓住,接著裹在一團巨大真氣裏平射往冼冷凇的方位,水麵“嘩”地被真氣分開,翻滾著推向兩旁,堪稱絕跡。
冼冷鬆緩緩騰出一隻手來,在空中快速揮動兩次。仁孝隻覺自己如潮的攻勢突然被絞弄得支離破碎,一股力由頭上蔓延至腳下,前後將他拉扯著,幾乎要將他撕成兩半。
靳奇雙眼隻能看到仁孝動作窒了窒,但靈覺卻能感到冼冷凇將含有精神性質的真氣呈一個巨大的螺旋放出,利用氣勢的消長布下重重心理陷阱,隻要仁孝的神誌露出一絲空隙,那要命的鬼力便會趁機侵入,將他整個行動癱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