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鵠心裏微微一震,趕忙把目光移開去,然後平靜地說:“其實,在固縣,我隻做了我應該做的事。那天我離開固縣的時候,看到那麼多人來送我,我感到自己做得並不夠;那幾年我隻顧著全心全力地抓生產、搞經濟,忽略了教育和文化建設。現在想起來成了我的一個缺憾。要不然,老百姓也不會把我同封建官吏等同起來看。其實,人生不需要什麼豪言壯語,隻需要做人的準則。這個準則指引你麵對複雜多變的世界,應該這樣做而決不能那樣做。這個準則有傳統習俗的影響,有生活經驗的總結,也有善與惡的區別。”
李玉琴聽到這裏插嘴說:“中國曆史上不是有人提出性善論、性惡論和人性善惡論,您作為一個黨員,一個高官,傾向於哪一種呢?能給我講講您的真實看法嗎?”
張鵠說:“這三種說法我比較讚成性善論。人之初隻是一張白紙,當他來到這個世界後,首先接觸的是父母的教育,一種耳濡目染的世俗的影響。父母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會在孩子的心地裏深深植根,開花結果,奠定他人生最基本的信念。關於這一點,中國曆史上偉大的教育家孔子提出了‘有教無類’的觀點,並諄諄告誡世人說:‘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他強調教育的重要,並且身體力行,正是基於他‘人之初,性本善’和做人要寬厚仁愛的認識。不過,”講到這裏,張鵠微微停頓一下,接著又說:“不過,從另一個方麵說,每個人都有欲望、都有自然人的各種需求。比如說‘食色’是人之大欲,向往舒適安逸的生活,也是人們的所求;還有更進一步的,諸如顯赫的地位,高高在上的權力等等,都對人構成了巨大的誘惑。在這些誘惑麵前,個人的教養、道德水準、社會責任感,以及做人的良心,都會毫無保留地表現為他的行動。在另一種意義上講,以上所述的各個方麵,都決定著一個人對這些誘惑的抵禦能力。而這些素質的形成,既依賴於現實環境,更決定於他所接受的教育質量。也就是說,表現為一個人分辨是非的能力和自控能力。”
李玉琴調侃地說:“教育對於人的作用和影響是無可厚非的。隻是,麵對中國的教育現狀,你作為一個封疆大吏,難道就沒有不同的認識和看法嗎?”
張鵠苦笑著說:“我不是分管教育的,我隻以我個人的名義談點兒看法。教育是一種社會責任,也是一種社會義務,比較曆史上各個時期和當今不同體製的國家,所不同的隻是這種教育責任由誰承擔而已。在發達國家的教育,特別是前期教育,都是由國家來承擔的。教育所表現的,不僅僅是知識的傳授,更多的是文化倫理觀念和做為官方正統思想的傳播。而在我們國家,由於曆史上形成了一種以家庭為單位的社會生產形態,因而,教育的責任便由家庭來承擔。孔子所說的‘養不教,父之過’,反映的就是這種社會現實。這樣的教育結果,完全取決於教育者的個人意念和對社會的認識水平、人生態度。千百年來,承擔主要教育責任的儒家所倡導的‘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的主張,是一種與統治者合作的態度;因而從國家安定的角度講,儒家思想並不培養叛逆,他以一種親和的態度,一種程式化了的等級製的禮儀形式被統治階級接受並大力提倡,這是儒家思想作為中國教育主流思想的一個根本原因。由於受西方思想的影響,‘五四’運動提出了‘打倒孔家店’的口號,引入了西方的一些觀念和主張,特別是民主思想和科學思想的輸入,從根本上動搖了儒家的教育觀念,向專製製度和傳統教育提出了嚴正挑戰。這個時期興起的各種各樣的學校,取代了舊式的私塾製,把教育社會化。從而也使教育成為一種產業,進入社會生活,構成了中國現代教育的基本框架。可以說,中國建國後的教育體製,就是在這個基礎上擴大、完善和發展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