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一張支票(2 / 3)

楊發德:“幹媽,你教育的對,我們承認。不過我也得解釋一下,出這主意的有兩撥人,一撥是區長和書記,一撥是他倆。”他說著朝他倆指去。

老幹媽:“就是說沒你什麼事喲?你到還撇得幹淨!”

楊發德:“是他們講的,我隻負責跟您簽合同就行了。沒錢就他們去想辦法,是他們自願的,一個目的,就是不能把這件事放黃。現在書記為了搞到財政撥款,省長去開‘兩代’會,他追省長都追到中央去了。”

老幹媽又繼續問:“我就不明白了,你們為什麼要這樣整?這到底是為了什麼?沒得錢就可以不整的嘛,何必呢?又沒哪個逼你們整的!經常有人問我要理由,而且還問我要啞口無言的理由。那麼,現在,你們也給我一個理由,一個讓我也覺得啞口無言的理由,說,你們這樣做到底是為什麼?”

楊發德:“趙書記說要我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讓您老人家投資出來,隻能成功,不能失敗,而且還不能夠讓您曉得。最怕的是怕您曉得後嫌貴了而把投資意向給收回去了,所以我們就隻有陰悄悄地鼓到整。因為他還等著今後每年再多收幾個億的稅呢!”

老幹媽說:“哦,他就是為了這一口呀!”

老幹媽這時才沒發脾氣,以理解的心情去理解他們,上次征地時,書記表現得還蠻不錯的,是一個為群眾辦實事的好黨員的形象,她記得清清楚楚,所以若再發他們的脾氣那就沒意義了,那就是自己的不對了。

但在這時老幹媽又一眼掃見了周老幺的懷裏還抱著那頂綠帽子,氣不打一處來,又吼開了。

老幹媽說:“你還把那東西抱到好看?你戴上癮了是吧?”

大夥一笑。

主任說:“哎呀,你老周也真是的,把那東西緊抱著搞哪樣?還不快丟了它——”說著又欲搶過來去幫他丟掉。

周老幺左躲右晃地意思不想讓他搶走,邊躲邊說:“我不!我要抱著它,我現在更要抱著它想明白一個問題!”

主任,楊發德一齊問:“什麼問題?”

周老幺說:“我在想,我國曆史上的,唯一一個公開戴綠帽子的男人,那就是關公關老爺,他不但不被人們恥笑和辱罵,還反過來被人們當成神仙,當成聖人的頂禮膜拜,而且一拜就拜了幾千年的,這是為什麼呀?就是因為他沒要曹操饋贈的那些上馬的金和下馬的銀嗎?那些上馬的金和下馬的銀又能值幾個錢?能值得我家幹媽她今天拿出來的幾千萬嗎?是你剛才講的,幹媽是完全可以裝憨的,一推六二五的,但她沒有,她還是主動的站出來了,這又是為什麼呢?他(指關公)的那一點點的過人的舉動就被人們燒香膜拜的拜了幾千年,就被譽為‘義薄雲天’的千古典範!那我家幹媽呢?又該怎麼的講?關公的那些錢財還是曹操掏的腰包呢!他可要可不要的,他即使不要,也不受什麼損失的,但你們要清楚,他不要那些金銀財寶恰恰是他最頑固的一麵。他不要其實是有更大的企圖!他是要和劉備一起打天下,打下天下後好封侯拜相,他在曹操這裏可能永遠隻是個將軍!他封侯拜相後的利益和榮譽遠遠超過了眼前的這點小東西。還有,劉備是誰呀?劉皇叔,隻要他和劉備一起,那就是劉皇叔的弟弟,敢情連皇上都要尊稱他皇叔呢!劉皇叔的弟弟,放在今天講那就叫名牌效應!那個品牌效應的價值在當時那就是個巨大的財富,莫說等到將來的封侯拜相,孰輕孰重他的心裏清楚著呢!他當時拒絕不要那些金銀財寶,隻能說明他的心理素質好,把目標隱藏得深,他是有更大的目標和企圖!而眼前呢?我們的幹媽呢?她今天拿出幾千萬出來,那是硬當當的掏自己的腰包咧!硬當當地掏自己的血本咧!這是為了什麼?這不是比‘義薄雲天’還要‘義薄雲天’的舉動嗎?你們還能說她是有什麼不純的目的和不純的企圖嗎?”

老幹媽接過話說:“我有企圖,我隻是企圖你們學乖點,莫學著扯白撂謊的,東蒙西騙的,學那些不誠實的東西最後害人又害己的。以前有個老前輩教育我‘說大話,說假話的人是要餓飯的’。這不,你們幸好是遇到了我,今天拿得出錢來給你們堵了。要是我就像是你們剛才勸我說的,來個裝憨,不理你們,一切按合同辦事,群眾那邊又不依不饒的,我看你們怎麼辦?怎麼下得了台?收得了場?幾千萬的大窟窿咧,我看你們拿什麼來填?填得起填不起那都是個要餓飯的下場。是不是就應了那老人的那句話呀?說大話,假話的人就要餓飯啦!噢!”

她又轉過話題,語氣緩和了很多地說:“不是我今天罵你們,你們也確實該罵。你們想一下,人家知道的就說是你們自己整出來的事,不知道的還要說是你們幫我辦事,是受我的指使,克扣了人家的錢,而反過來又把你們逼得是老婆被人家打,兒子被人家罵,老公被逼得要戴綠帽子還在給我幹活,量地。這……我都成了什麼呀?我?”她說著說著,聲音都嘶啞了。頓了一會兒,她清了清嗓子,接著說,“我一生省吃儉用,是的,我喜歡錢,節約錢,但並不等於我就是個無情無義的,虛頭巴腦的人啦,是一個把錢看得是用來買命的壞女人吧?呃,我處處小心,怕人家背後指著我的脊梁骨罵我。結果呢?還是沒落個好,還是讓你們把我的名譽給毀了!”她還在滔滔不絕地發泄著不滿:“是的,我喜歡錢,我承認。我家兒,大龍,我一直苛刻他,不準他亂花錢。他是我這麼個老板的兒,也就隻是落個吃口飯的權利,其他的都沒有。我媳婦,她的棉毛衫棉毛褲哪一件不是打幾個補丁?我一天的夥食,10塊錢撐死了。這是為什麼呀?我死了難道還能把錢帶到棺材裏麵去嗎?現在是連棺材都沒有,死了往火葬場一送,一燒,化成了灰,什麼都沒有了。這些道理你們以為我不懂?但我為什麼都到了這麼大的年紀了,還要拿出這麼多的錢來投資!就證明我不是把錢當做是用來買命的東西!我是要把錢用在正當的地方!隻要是正當的,花再多的錢,我都從不手軟!你看,一年交那麼多的稅,去年一共交了兩個多億的稅,你們哪個時候看見我手軟過嗎?你們不懂我,永遠都不懂我!你們如果說我硬是有什麼企圖的話,那就是我企圖你們從今往後做人、做事實在點,實事求是,莫好心辦壞事,害人又害己。自己有好大的個能力就去辦好大的事,莫窩窩囊囊地整出個大窟窿來又沒本事扯團葫就去打人家的屙屎主意。我告訴你們,娃兒,二天(以後的意思)不要做那些挖人家的肉補自己的肉的缺德事!紙是包不住火的,做人要正直,一正壓三邪!懂嗎?隻有正直的人,才能做正直的事,就跟樹一樣,正直的樹才能做正直的木料。正直的木料才能做‘棟梁之材’,才能有用!你們懂嗎?”

她一生就隻有這麼點文化,這麼點水平,也隻有這句“正直的木材,才能做‘棟梁之材’”的人生格言。她把這句格言是實踐了一生,忠誠了一生,堅定地運用了一生,和拿它當教材,教育了下一代的一生。若當時老右派和老走資派還能夠多教點東西給她,她的人生肯定會更精彩!

主任聽了老幹媽這一席發自內心的話,看到她毫不做作的表情,又受周老幺剛才的啟發,便說:“幹媽,關公才隻做了那麼點光彩的事,就被後人們歌功頌德了近兩年。幹媽,你的一生,和今天的舉動,要是被哪個作家寫出來了,我想最起碼能流傳三萬年,甚至還不止!”

老幹媽又扯著嗓門喊道:“哎呀,我不要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我隻要你們明天快點把那些村民們的錢給補齊了就行了。免得人家罵你你們缺德,罵我無恥,摳門,罵共產黨沒有正直的好幹部,讓他們寒心!娃兒,以後要記到,千萬不要做那些虛頭巴腦的事,學得賊霍霍的。做一個正直的人比什麼都好!”她說完這些,牽著周老幺的兒子,和他老婆一起走了。

她走後,他們三個一言不發,你望望我,我又看看你,誰也沒埋怨誰。其實大家都是出於好心,再說他周老幺,一個大男人,居然要公開戴綠帽子,那是需要多麼大的勇氣!他圖什麼呀?難道就是因為像前幾天說的,圖入個黨嗎?真正的隻是想入個黨就能使他像這樣的豁出去了嗎?入黨的途徑多著呢!非要戴那玩意才能入嗎?我看不是,我看他心中也藏著份不大不小的“真愛”!今天被老幹媽罵這罵那的,還被踢了一腳。他真的有錯嗎?充其量也隻能說他是把這份愛用錯了地方,但最終的目的他還不就是衝那一年幾個億的稅收而去的呀!這也有錯嗎?國家收再多的稅他又能落多大的好?為什麼就該他付出那麼多?楊發德此時是既心酸又心疼地看了周老幺一眼,同時又默默地讚許他。這個家夥倒還真是蠻機靈的,最後拉拉扯扯的把關老爺給扯進去了。那是給自己一個台階下,是拿關老爺來說事的。但細想起來這個台階下得還很有藝術性的。他能把關老爺的“義薄雲天”和老幹媽的“義薄雲天”巧妙地給扯到了一起。這也許是我們今天挨一頓臭罵最值得安慰的一筆吧?是呀,關老爺的那點“義薄雲天”竟成了近兩千年的後人們的“心靈雞湯”,遇到點難事、煩事就去找關老爺燒香,求保佑。試想,如果他當初活著的時候,人們去找他,求他,他是否會像今天的老幹媽這樣出手大方呢?而且我們今天還沒去求她咧,是她主動送上門的咧。“義薄雲天”是他關老爺的代名詞,那“老幹媽”還是她陶華碧的代名詞呢!她陶華碧能把“老幹媽”這個本來是公眾擁有的稱呼,完全“私有”化了,靠的是什麼?靠的就是“義薄雲天”四個字!甚至陶華碧的這個“義薄雲天”比關老爺的那個“義薄雲天”更有意義得多。因為她的“義薄雲天”中滲透著愛,滲透著大愛,滲透著要把我們的華夏大地建設得金碧輝煌,碧海藍天的大愛。她要讓她們的子孫後代們永遠地遠離貧窮,遠離落後,遠離痛苦的大愛!要不然,是她剛才說的,一年交兩個多億的稅,她的手都一點也不發軟!我們忙乎來忙乎去的,折騰來折騰去的是為什麼呀?不就是指望著她那今後每年還能更多的交幾個億的稅嗎?有了稅,她的子孫們才能過上好日子呀!關老爺他倒是“義薄雲天”的,但試想一下,他要是活著的時候,劉備已打下了天下,他是不是也能夠做到一年交幾個億的稅金給他的哥哥而毫不手軟?這還很難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