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他的生活一成不變,訓練,休息。
兩點一線。
一直到後來,一次意外的降雨,匆匆避雨的他看見了她比自己更深沉更綿長無盡的寂寞。
他恍神,懷舊而發黃的瀲灩春陽滲透記憶,他錯覺眼前有孤單的人影,無精打采地坐在秋千架上。
在並不算是很久,很久的以前。
在那個名為“星火村”的地方。
樹葉在雨的敲擊下奏出的清冷的樂。順流而下的白色水芋。河水裏倒映著孤單無助的虛影。女孩蜷縮起的小小身體。黑眸下兩道凝碧的水痕,反射淡淡的光。
他的心緊緊地揪,狠狠地痛。
然後女孩抬頭看他,雨裏淚中微弱地對他笑,眼角隱約閃爍脆弱,然後小小聲喚他的名字。
寧次。
寧次。
雨絲順著她白皙的脖頸滲入衣領,如一場無聲的殘酷的黑白電影。
靜止而充滿電波的沉默。
暗潮湧動。
寧次。
女孩叫他。
他走過去蹲下身,擁她入懷,抱緊,手指在她被雨水衝刷得黯淡晦澀的發絲間穿行。
黑色的腦袋安靜地埋在他的懷裏,細細顫抖,腦袋主人的兩隻手緊緊拽著他背後的衣服不肯放鬆。他把下巴抵在和他一樣的發間,另一隻空著的手環上了她的背,然後任由她低聲嗚咽卻又溫順如受傷的小獸,鑽在他懷裏抹他一身鼻涕眼淚。
他不在了,不在了……
即使再相像,雪也不是他……不是他……
女孩低低地哭泣著。
白他……白他……
已經永遠都不再了……
他歎口氣,把臉湊近她,猶疑了一瞬間,終於還是在女孩純潔的額上落了個蝴蝶觸須般輕巧的吻。
沒關係。沒關係的。
他喃喃而語,卻不知安慰的,是女孩,還是自己。
孤獨的人總需要彼此安慰。
隻是……僅僅如此麼?
他不知道。
、
再然後。
冷漠被柔和覆蓋。冰冷融化成溫潤。
他們說寧次你變了。
寧次的身上有春天的淡淡氣息呢。
而他依然是一貫的微笑。
他隻是清楚得記得,身邊有一個人等待他的陪伴,有一顆心需要他守護。
合作出任務時他習慣站在她疏於防範的背後替他抵擋攻擊,最大限度地將回天用在有她的範圍內。
他和她同出任務的結果是他在這1年內去醫院的次數比過去10年的總和都多——他偶爾會黑線著想,然後加倍練習。
然而下一次他看見她的危險,卻仍會習慣性地忘了所有完美的防禦動作,傻乎乎地用最迅疾的速度和自己柔軟的身軀再一次替她擋下攻擊。
有一次他想起她曾跟他提起過的,關於雪,關於白和再不斬消逝的那天,也是關於某隻高傲的黑貓被人用千本紮成刺蝟的故事。
我怎麼知道啊,身體他自己就動起來了啊。
他想起來那時候她以一種無奈的語氣向他重複著這句經常被某人掛在口中用來臭某隻黑貓的話。
身體自己動起來了啊……他想他懂得宇智波家那個小子當年的心情。
畢竟他最糟的一次,也“隻”是被穿成了海膽狀。
僅此而已。
她常常在樹上午睡,長長的睫毛覆著眼瞼,細細密密如一把小扇,唇邊是上勾的幸福。
清風吹碎了葉的私語,琳琅之音。陽光脈脈地透過樹枝溫暖而細膩地糾纏開遊離交錯的黑色絲線。
她的臉半沉靜半躁動,浸在光與影淡青色的交界處,泛出莫以名狀的聖潔和單純。
他在樹下看書,手裏的忍者心得一頁未翻,隻是隨時準備張開雙臂迎接從天而降的迷糊天使。他靜靜地仰望她安詳而甜美的睡容,聆聽她夢中的低語——譬如淺雪,白等熟悉詞彙。他偶爾聽見自己的名字從她唇邊流瀉而出,慵懶好聽的語調音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