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陽是進呂梁山前的最後一個縣,一條公路從城區的邊緣擦過,往西幾十分鍾就進呂梁山了,從公路上可以看到地勢略低的整個城區,大部分是灰色的老式民居,現在它們已經被陸續拆遷。

01 “縣城”情結

1970年5月27日,賈樟柯生於中國山西省汾陽縣的縣城,汾陽以出產杏花村酒聞名於世,1996年這裏撤縣設市。

汾陽是進呂梁山前的最後一個縣,一條公路從城區的邊緣擦過,往西幾十分鍾就進呂梁山了,從公路上可以看到地勢略低的整個城區,大部分是灰色的老式民居,現在它們已經被陸續拆遷。

所謂生於斯,長於斯。這古老的汾陽縣城,給予賈樟柯沒齒難忘的經曆,也成為日後的電影導演賈樟柯受之有用的創作源泉,在他身上,有一種濃得化不開的“縣城”情結,他坦言這種情結,血濃於水,難以割舍。這也是理解賈樟柯影片的一個重要切入點,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我喜歡拍攝縣城。縣城是城市和農村之間的,封閉,尷尬,有一種生動的壓力。出於我個人的成長經驗,以及這種敘事的願望,我喜歡拍縣城和縣城裏的人。”【注:引自柏邦妮院葉不華院柏邦妮名人訪談錄曳袁新世界出版社2009年3月版,第39-40頁。】

倘若說有一幅賈樟柯的電影地圖的話,那麼汾陽已然成為一座繞不開的靈魂地標【注:賈樟柯的成名作“三部曲”之《小武》、《站台》、《任逍遙》的敘事發生地都是在這座興盛於周朝的山西古城;《世界》的背景轉換到北京,但主角仍舊為“汾陽來的人”;至《三峽好人》,韓三明和趙濤遠赴廢墟連城的奉節去尋找愛人,雖然隻模糊標明山西來客,可那兩張熟悉以至親切的麵孔,依然讓我們想起《站台》的煤礦工人三明表弟、想起尹瑞娟,以及《任逍遙》的巧巧。】。青年學者羽戈說過:“汾陽好似賈樟柯電影的商標……首先是一種產品真偽的識別碼,其次構成了特立獨行的精神淵源——對賈樟柯而言,汾陽不止是一座位於太原盆地西南部的城池,不止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故鄉,而是大中國的縮影,時代變遷的見證者。汾陽就是中國。”【注:羽戈:《論賈樟柯:現實一種》,見豆瓣網。】誠哉斯言。這樣一種揮之不去的“鄉土情結”,在賈樟柯的鏡頭底下,所呈現的鄉土更細微,更渺小,具有手術刀一樣的精準冷靜。青春的記憶、八十年代、山西偏遠的縣城似乎已經成了賈樟柯電影的重要元素。

賈樟柯出身於一個汾陽縣城的教師家庭,“賈樟柯”這個名字他說是父親起的,樟是有著香氣的不生蟲的木,柯是斧子的手柄,必需但不是最主要。賈樟柯的父親賈聯凱是一位中學語文老師,母親張瑞英出生在農村,後來嫁到城裏【注:據賈樟柯回憶:“我母親一家都是農民,母親因為學習比較好就跟我父親結婚在縣城裏生活,但是我二姨、大姨都很早就出嫁,就在家裏呆著。”見賈樟柯、王樽:《電影改變人生》,載格非、賈樟柯等著:《一個人的電影》,中信出版社,2008年10月版,第88頁。】,在糖煙酒公司的商店做售貨員工作,他有一個在學校裏當宣傳隊員的大他六歲的姐姐,不上課,常演出,代表作是《火車向著韶山開》。賈樟柯看過姐姐的演出,台下黑壓壓的人群,仰著脖子往上看,高音喇叭的回旋,造成了一種超現實感覺。這些記憶,最後變成了他導演的電影《站台》裏的開篇。

對這樣的家世和出身背景,賈樟柯頗為珍視,視作他畢生創作的源泉和起點:

我是1970年在山西汾陽出生的。我父親原來在縣城裏工作,因為出身問題受到衝擊,被下放回老家,在村裏當小學教員,教語文。我有很多親戚到現在還一直住在鄉下。這樣一種農業社會的背景帶給我的私人影響是非常大的,這是我願意承認,並且一直非常珍視的。因為我覺得在中國,這樣一種背景恐怕不會隻是對我這樣出身的一個人,僅僅由於非常私人的因素才具有特殊意義。我這裏指的並不是農業本身,而說的是一種生存方式和與之相關的對事物的理解方式。譬如說,在北京這個城市裏,究竟有多少人可以說他自己跟農村沒有一點聯係?我看沒有幾個人。而這樣一種聯係肯定會多多少少地影響到他作為一個人的存在方式:他的人際關係、他的價值取向、他對事物的各種判斷……但他又確確實實地生活在一個現代化的大都市裏。問題的關鍵是怎麼樣去正確地麵對自己的這種背景,怎麼樣在這樣一個背景上實實在在地去感受中國人的當下情感,去體察其中人際關係的變化……我覺得,如果沒有這樣一種正視,這樣一種態度,中國的現代藝術就會失去和土地的聯係——就像現在有的青年藝術家做的東西,變成一種非常局部的、狹隘的私人話語。【注:賈樟柯:《賈想1996~2008:賈樟柯電影手記》,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3月版,第45-4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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