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亢錯了麼?
衛央並不這樣認為,目下瞧來,自這幕僚一口道破凶案關鍵,吳亢確是錯了。輕信報官老叟之言,下屬又不問情由戲弄了內衛,如此之錯,除非滿麵羞愧掩麵遁走,似乎別無第二個選擇。
可這簡單的凶案到了這一地步,衛央的心裏反而不自在的很。說不出到底怎麼了,隻是一種說不出的擔憂,似乎這件事甚至連開始還都算不上。
追究原因,根子就在諸侯王這三個字上。
料想劉重是不會欺騙自己的,這吳亢出身既在什麼雍王府下,他能與一丘之貉的會王沒有瓜葛?這人的下屬,那一潑捕快一瞧見自己便分明那快手認了出來,明火執仗地將自己往這凶案裏拽,而後吳亢一來,又明知衝著自己來的,莫非他們就隻是為了將自己拘在這凶案裏,在這山坡下停留一時片刻的腳步?
事情,遠遠不會隻有這麼簡單。
衛央所謂心中有一股隱隱的不安,這並不全是說笑。
然事已至此,衛央能做的隻有步步為營靜觀其變,正如目下的境況,這死屍本是馬家坡子鎮的土兵,馬家坡子鎮既是守備營權下所轄,即便這土兵跑到天涯海角,但凡是衛央遇見了,那便由他來全權處置,倘若處置不妥,身為地方官自可以往大都護府乃至朝廷裏申報批評,但若要阻攔守備百將將死屍帶走,將這凶案接下來,那可真真是違規了,朝廷裏有黨羽,自然也會有反對派,唇槍舌劍,活活能將一個人彈劾致死,吳亢年輕有為,他怎會冒這個險?
將馬家坡子鎮內的請示細細在心中過了一遍,衛央抱臂靠著白馬立著,微微凝起目光,在那破是精明的幕僚與這吳亢臉龐上上下打量。
他心中在想,這兩人這般或真或假的表演,縱然是真的,倘若自己是吳亢,如今該怎生是好?如若這本便是假的,兩人隻是前後到來給自己瞧這樣一出滑稽的戲,那麼,這兩人,乃至正在原州任巡邊事使的會王李成廷該怎樣計劃下一步的行程?這些人的目的,又在何處?
最讓衛央不能想明白的是,那焦南逢如今在想什麼?他原本的打算是什麼?
衛央可以肯定,無論這凶案是不是至此結束,這些人定有長遠的圖謀,而這個圖謀以及整個計劃,定是出自於焦南逢的手。
猛然,衛央想起這吳亢與一眾捕快知道自己的途徑,焦南逢乃是諸侯王座上客,吳亢想必與他有結交之處,可這快手一個小人物,怎會得焦南逢準他知曉自己與李成廷的一番衝突?
吳亢在原州內有不少的眼線!
一念至此,衛央立時打起了精神,他並不怕焦南逢在李成廷那裏定下什麼圖謀自己的陰謀詭計,但凡他有所求,隻消自己謹慎小心步步為營,不過一個馬家坡子鎮那麼大點的地方,他定會露出馬腳來亮在自己眼前。可焦南逢先在上頭定下圖謀,將執行權交由吳亢乃至他也瞧不上眼的這快手之流執行,這倒是個不小的麻煩了。
既要苦苦尋找那些人們的圖謀,又要與這些個跑腿的辦事的勾心鬥角,衛央自忖他既無靈通的消息,又沒有得力的人手,更沒有接觸到大大小小事宜的權力,分身乏術之下,哪能照料地過來?
衛央本便不當自己是個人物,前世裏也不過一個整天為了吃飽肚子而什麼苦都能吃的小人物,縱然穿越了,能比這個時代的人多出多少見識?
可如今看來,這李成廷一方諸侯王竟還要想方設法將自己這個小人物往死了整,想想柴榮呼延讚都唏噓不已的那位陳禮將軍,衛央總是心頭凜然。正所謂,能瞧明白旁人的人很多,但能瞧明白自己的,問世間能有幾人?或許,有些事情附在自己身上,別人反倒瞧明白了而已。
衛央不知究竟那是什麼,但直到如今,無論如何他都沒法子躲過去這或許是李成廷那些個諸侯王所圖大事裏附帶著整死自己的算計,衛央覺著,很多事情上自己可以裝聾作啞,但事關自己的性命,那還是小心謹慎為好。
周嘉敏瞧著吳亢很是眼暈,拐到衛央身邊悄悄問道:“衛央哥哥,這些人方才那般趾高氣揚,內衛也不放在眼裏,怎地,既然自己錯了,哪怕是口不應心的道歉也不敢麼?”
衛央一呆,搖了搖頭將長遠的想法先放在腦後,聳聳肩輕鬆笑道:“人家都是大人物,哪會為了一點小錯誤給咱們這種小人物道歉?不信你瞧著,我看這吳大縣令當先有兩個選擇,要麼黑著臉拂袖而去,要麼嘛,嘿嘿,恐怕要跟著咱們去守備營裏,瞧著一旦咱們破這凶案裏有什麼不如他意的,又會跳出來叫囂咱們錯了。”
周嘉敏不解道:“那又有甚麼用?咱們縱然錯了,也隻是在咱們破案時候失誤,與他這不相幹的甚麼幹係?”想想又搖搖頭,“衛央哥哥,一方縣令私離汛地,那要追究起來可是不小的麻煩,我看哪,這吳大縣令麼,恐怕沒那等魄力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