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央笑道:“這魄力勇氣自然沒有,但若有一線機會能證明自己並非錯了,哪怕別人的錯於自己的錯兩不相幹,那也能對比不是?至於私離汛地,這些個當官的手段可多的很哪,有的是大把的借口,什麼請病假啦,請事假啦,要麼索性裝病聲稱要找山清水秀的地方去療養,是吧?”
周嘉敏格格地笑道:“甚麼找山清水秀的地方去療養,但凡有點富貴派頭的,恐怕找山清水秀的地方整地圈宅私藏公家錢財才是真的,我可沒見過病怏怏的真到了不得不休養地步的官兒。”
劉重聽他們說地越來越不像話,捂著嘴幹咳幾聲以作提醒,衛央奇道:“老劉大哥,你要打我們臉也不必這麼及時罷?我瞧著你也是個當官的,這剛說當官的怎麼著你便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在針對你呢。”
周嘉敏撇撇嘴,對劉重等人方才沒有及時跳出來解決那一夥惡棍依舊耿耿於懷,她是個爛漫的少女,不慣有甚麼藏在心裏,嗆聲哼道:“劉大叔自然是當官的,怎地也是四平八穩的校尉,將將再上一步那便是都尉偏將,將來要作將軍的,衛央哥哥,你又沒學問了,這怎能隻算是個當官的?”
劉重心內叫苦連天,皺著臉苦巴巴衝衛央拱手作揖,意思請他在這小姑娘麵前美言幾句,衛央奇道:“我說老劉大哥,你這是怎麼的?敏兒一個小姑娘家,你莫非很怕她麼?那什麼,敏兒你告訴我,你當的什麼官兒?大不大?俸祿多不多?有沒有外快每個月?”
周嘉敏笑地前仰後合,將對劉重等人的不快丟在了腦後,掐著衛央胳膊一抱道:“衛央哥哥,看你這財迷的模樣,真不愧是杜姊姊的朋友,你是不知道的,杜姊姊待錢財也瞧地很重,年月裏朝廷發放的俸祿,天子賞賜的物價兒,但凡是錢財,她定會細細地折存起來,你要學她麼?”
衛央撓撓頭,原來跟咱是一類人啊,不由道:“敏兒,你這麼想可就錯了,你看啊,這俸祿賞賜,那都是人家小杜將軍以辛苦的工作付出換來的,是吧?你要學小杜將軍,一分一文的錢都要攢,積少成多,將來才不會擔心餓肚子——你想想啊,萬一有甚麼天災人禍,比如說什麼諸侯王造反啊,諸侯王的爪牙在長安作亂啊,國庫之類被這些人占據之後,俸祿哪裏來?上次哪裏來?要吃飽肚子,那還不得去市上買啊?家裏有糧,人心不慌,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周嘉敏抽抽小嘴,有點不知該怎樣反駁衛央。
一眾內衛聽地直咧嘴,這衛兄弟啊,果然不張嘴說話還好,那模樣還算個周正的正經人,這一說話,嚇死別人不說,到處招惹仇恨的很哪!
不信,你看吳亢立著鬥雞眼似地瞪著他瞧麼,若不是這人勉強隻能算壯實,而衛央又是個傳說裏凶狠狡詐逮著時機就揍人的惹事精,恐怕這吳大縣令早搶一把刀撲過來找他理論了。
吳亢厲聲道:“衛百將,如今你也是有正經出身的人了,講話怎能這般目無王法?像你這樣的人,能得國家寬宥發付在輕兵營裏為國效力本便該感恩戴德稱頌不止,怎可肆意詆毀國家勳略意圖在戰事要緊之時造成內訌?你若是軍中大將,我當參你一本,少說也要請大都護整飭軍心,將你這樣的人物剔除出去才是。”
衛央手指吳亢對周嘉敏笑道:“敏兒你瞧見沒,說中這些人的疼處了,這火冒三丈的。我有一事不解啊,你說這國家勳略是怎麼來的?阿貓阿狗隻要生的好,一生下來就是諸侯王,那就定是國家勳略了,這是不是太便宜了些?”
周嘉敏嗔道:“那豈非都是你招惹的,衛央哥哥,你這人甚麼都好,就是愛胡說八道了些。我看哪,倘若你能有一晌半會不說這些個怪話,人家定能對你感恩戴德的很哩。”
這小姑娘正經說話還好,這樣小手亂搗眉目裏都是歡快的模樣,實在不是衛央這種自詡正經的人能受得了的,一時口中幹燥,連忙幹咳一聲偏過頭不看麵對小姑娘俏臉,悻悻道:“人生來一張嘴,除了吃飯便是講話。如果連話都不能正經地說,要這一張嘴做什麼使?光吃飯麼?那豈非與那些個枉為國家勳略的諸侯王沒有區別?”
這三句話不離諸侯王,了解他的劉重幾個還好,小姑娘脆聲失笑,又嗔道:“衛央哥哥,你口口聲聲與人家諸侯王過不去,莫非你自己倘若生在王室中是為貴胄,你能如佛祖那樣舍卻富貴榮華麼?這我倒沒瞧出來,要我看啊,你定會一轉頭便在你的立場上說人家別的人了。”
這小姑娘,才認識這麼一半天,咱們對咱就了解地這麼透徹呢。
不待衛央再胡說八道,周嘉敏道:“鬧劇也鬧罷了,該做正經事啦。衛央哥哥,這人……這死屍真是你守備營裏的麼?那可怎麼辦?要找人將他抬回你那裏去才好區處麼?”
吳亢與那幕僚一霎時將頭臉轉向了衛央,衛央收斂笑臉沉吟著道:“軍律上說的很明白,無論我願不願意,既然這人是馬家坡子鎮的土兵,如今橫屍外頭,我這個守備百將理當問詢緣由,我若不問,恐怕又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