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梅穎辛出了東國紅京城,來到了西行路上第一站,安京城,此刻,正坐在安京城天德酒家四層的雅觀閣裏,聽一花衫老人正繪聲繪色地講著《七星奪寶》的新段子。
午後方慵懶,說書老人身前的檀木方桌上,黃嘴丫的小雀蔫蔫地打起了瞌睡。微風徐徐,漸漸飄起了綿綿細雨。
梅穎辛依舊坐在窗邊,窗外,蜿蜒麗水上煙波浩渺,舟影蕩漾,街道上原本熙熙攘攘的人流變成了油紙傘鋪成的彩虹路,此時,已然聽不見吵嚷的的市井人語,隻有默默在街道上牽手而過的情侶鋪墊著安京細雨的迷人氛圍。梅穎辛斟了一杯釀春來,在鼻前嗅了一嗅,輕品一口,一股辛辣入喉,綿延的香甜在鼻腔裏恣意彌漫,如同這醉人的季春之雨。
那說書老人正講到:搶金丸內藏乾坤識英雄,奪珍寶聞香榭內琴瑟鳴。說那蘇擎用金丸裏的千歲函打發了五十人中的另一半,此時名為滄塵和夜辛的少年正對著肯胥堂院中的劍榕樹下的石桌怔怔出神。石桌上的橫豎刻著的是一方殘棋,正是肯胥園中的一景,十三年前鄢陵山第九代傳人常秋豪的“拈花棋局”,隻此一局大敗駝雲峰風清宴三十六路清門棋,一時因其童顏微笑之態,被世人稱為拈花童子,其棋局臨虛鬥著,參商二指之間,傳為風雲。
那一戰之後,常秋豪的一局拈花就成了東國棋局教科書上的樣本,民間人人參悟,上不止八九十歲的老人,下不息六七歲的孩童。混跡在民間的常棋不勝寂寞,棋招對弈有似戰場,卻不勝戰場,能遇得對手,對上十年八載也不覺煩悶,人無知己真是度日如年。所幸十年前這個九代拈花收了個徒弟,回到鄢陵山清修教徒去了,閉門不見外客。十載光陰,曇花一現。梅穎辛正琢磨:如今,這十代拈花也該出山了。忽覺一小物直奔自己慧頂,手旁一擋一抓,正好將一枚彩色的珠靈石握在掌心,抬眼一鎖,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邊喊著:“二師兄。”一邊揮著手臂在對麵酒家的外廊晃動。梅穎辛先是一愣,隨即下了天德,去了那人處。
二人在覆草街上見了麵,相見甚歡。
“十三弟!”
“二師兄!”
哈哈哈哈。
來人一習翠綠小花蝶袖襖,青墨赤羽麒麟絝。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紅京郊外小巫山相思堂大東上師的第十三個弟子,梅穎辛的師弟,紅京醫藥司白門壬姓一族的少子,姓壬,名嶽,字心一。
壬嶽邀梅穎辛去了郊外一處僻靜茶寮,聊了起來。
“年前去雛靈院看你,你伯父說你下了山就去了丘陵鎮,怎麼這會兒又在安京?”發話的是梅穎辛。
“丘陵鎮啊,那時候我在找人。找我小姑姑。十年前,我小姑姑被放逐南地之後,一直沒有消息。我娘去得早,小姑姑待我如生母。破了大雁陣,出了相思堂,我就偷偷托嶽渡齋打聽小姑姑的消息,那時她似乎在丘陵鎮,就急忙跑去找她,誰知還是撲了一場空。”壬嶽悻悻答道。
“雖說端洛皇妃之死已經過去七年,但是宮裏關於此事的消息仍是禁忌。你剛出山就跑到那裏,也不擔心鬼醫一族找你麻煩。”梅穎辛口中所說的白門鬼醫是與百草壬氏齊名的白門兩大醫族。
壬嶽擺了個散手聳肩的姿勢,意思是,反正我也沒找到小姑姑,任他姓鬼的如何找茬也不耐我何。
梅穎辛輕輕搖頭,似微微一笑。接著問到:“來了幾日?”
壬嶽似乎想到了高興的事,忽地興起,很有興致地說道:“我去了采珠大會。”說罷,從懷裏掏出個赤紅繡花的錦囊,放在茶桌上,一推,示意梅穎辛打開看看。
梅氏輕手挑開錦囊,現出一顆渾圓的白色寶珠,泛著微茫,就聽壬嶽開口說道:“這個就是七星裏麵的一顆,叫星辰,徑約17,珠帶星尾。雖然比不上剩下的那六顆,但是世上僅此一件,絕無第二。”
梅穎辛聽他去了采珠大會,回想起剛剛聽說書的生動詳實,這裏有個身臨其境的,比杜撰的更巧了,就問壬嶽:“這《七星奪寶》,你可聽過?那說書老人,連潘囚草和白雲手記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到底是何方神聖?”
壬嶽無奈的一笑:“哪裏來的神聖,白門的百蠱食心,幾日前在紅京城裏惹下不少麻煩,潘囚草的下落是蘇擎有心透露給百姓知道的,既想打壓一下近年白門鬼醫囂張的氣焰,他也在找尋機會和白門合作,尋找失蹤多年的《玉台取方》。”
“那是什麼書?”
“我小時候在金匱閣裏看到過,後來就被收進宮中,不知怎地又丟了。那書上寫著不下二十種世間少有的殺人毒藥。我那時候才不過七八歲,隻記得其中一味,叫什麼停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