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日影夜話(上)(1 / 2)

滄塵在院子裏獨自呆了一會,就進了燈火闌珊處的日影天廳裏,看見梅穎辛和寧承歡正舒服地躺在白熊皮的氈墊上,旁邊一個淺榻上熏著茶,十分愜意。滄塵走了過去,隻是找了個貼近的位置,承歡讓了一讓,三人就那麼躺著,漫天的星星透過天窗一閃一閃的,像花窗中飛舞過的螢火蟲。

“我一直以為,這天廳是世間僅有的一處。打我記事,就在這裏了,自己卻也未曾想過,這些漂亮的雕紋到底出自誰手?又有何典故。”承歡伸手抓了個虛空,看星辰微弱的光芒在指縫間穿過。

“這雕紋叫盤腕芙蕖,是雲東邊境扶雲腹地特有的芙蕖花種,當年佛陀第四弟子澄金羅漢成佛之後,手腕上盤的就是此花。後來扶雲鎮出了一位有名的工匠,名為桑拓,芙蕖盤腕雕得是極好的。這天廳的原作就是出自他之手。”滄塵細細道來。

“聽你的意思,承歡家的這隻卻是個仿品,雖是個仿品,也是天下僅此一件了吧?”梅穎辛的目光在藤紋上遊走,嘖嘖稱讚。

“祖輩們的事,少說也有四十年了,往昔的芙蕖匠也已經入土了。可是這天窗的意義,仍然刻在這祁連木上。”滄塵話鋒一轉,進了正題。

“佛有八寶,寶傘、金魚、寶瓶、蓮花、法螺、吉祥結、寶幢、****。這盤腕芙蕖既然是澄金羅漢手持之物,也就帶著幾分禪理。除了這個,還有別的意思麼?”梅穎辛接了話,往滄塵身邊靠了靠,越發好奇。

“你和我母親素未謀麵,卻因這雕刻的芙蕖聊了三個時辰。如果隻是論佛理,騙騙外人也就信了。你雖是轉世靈童,卻也是雲皇的使者,你下午吹的蕭曲,我也隻聽娘自己吹過一次。我若膽大猜測我娘的身份與你有關,也不算唐突,隻是,你的到訪,比我想象得來得太晚。”承歡有些嚴肅,滄塵如若是個普通的差使,自然以高階禮儀款待,可此番來訪,九分突然,加上還有個打醬油的梅穎辛,嚴肅也嚴肅不起來,想自然些也不能了。

“其實,這天廳的故事比你母親來得還早。你母親既然允我來這裏給你相處,就已經接受了她的母親,就是你外祖母避世隱居的事實。而這天廳就是你母親和雲皇唯一的聯係。”滄塵淡淡回答。

“等等,這世間能雕芙蕖的人多得數不清,先且不管雲番有多少,就容京南城就有好幾家。你怎麼確定,承歡家的天廳就是你要找的這隻?”吃驚的梅穎辛正盡量保持平和。

“這天窗上的雕紋,原是一支曲子。在雲番純井,雲皇舊居的藏雪閣裏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天廳,天廳裏攀附的藤紋和天上的星辰能譜出一首曲子。”滄塵緩緩道出緣由,一切理所應當卻又像個傳說般不切實際。

“竟然藏著一首曲子麼?”

“什麼曲?從哪裏來?有因何所做?”承歡坐了起來,看著滄塵,急切地問道。

“好曲子,隻是從你外祖母後就失傳了,是紅雲山七曲閣的一隻古曲。單名一個《忘》字。”滄塵不緊不慢的回答,星辰在天廳上旋轉,寂靜不語。

“哪個‘忘’字?這叫‘忘’字的曲子多了去了,哪一首又是這一首?”承歡有些急躁。

“能把曲子嵌在木雕裏,大費周章,哪裏輪的上坊間那些流行的調調。”梅穎辛笑承歡當局者迷。

“嗬,也是。”後者摸摸腦袋,就聽滄塵接著說道。

“你外祖母二十一歲的時候,曾在紅雲山破了春十七郎的大乾坤陣,破陣之後,十七郎就按約定,將一支獨傳的古曲贈予了你外祖母。這首曲子隻在華靈聖母大壽的時候演奏過,因為彈奏時,需要十二把七弦琴合奏才能完成。按理來說,這樣好的曲子是不會失傳了,可後來真的沒人再演奏過,剩下的隻有史書上寥寥幾筆的記載,後人更是不得而知了。”

“可你剛才說這雕窗裏藏著這曲子,隻要破解了這其中的玄機,這曲子不就有了。”。

“你這個天廳說來也是贗品,自然譯不出原來的曲子。而藏雪閣的那隻也被編譯過,隻是時間太久,就連星辰也發生了變化,譯出來的曲子也不盡圓滿。”滄塵瞥了瞥嘴,承歡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