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家夥開始起哄,我感到臉上有些發燒,又有些哭笑不得。
你真不該讓我留著這些記憶,冒牌貨。
“趙鎮長,您還是饒了我吧。”
“怕啥,她又不吃人,就這麼定了,明天給你信兒。”
“……”
從商雲鎮到南河區差不多要一個小時,等我們趕到的時候,整條西湖路和廟門頭路已經被荷槍實彈的解放軍封鎖。我們把車開過去的時候,趙鎮長一路出示證件,穿過層層警戒哨,終於進入南河區。
我歎口氣,這真是別有一番滋味的故地重遊。我想起了三天前的激戰,死在我懷裏的娜塔莎,還有永遠留在這裏的冒牌……鏡像人陳暉、周璿,心頭一緊,淚水開始在眼眶裏打轉。
我咳嗽一聲,眨眨眼,深吸幾口氣,盡可能讓自己平靜下來。
好幾輛市政府的車停在這裏,還有很多西裝革履的工作人員在忙碌著。十幾輛救護車一字排開,身穿防護服的醫護人員正忙著將黑色的裹屍袋抬到車上。
我忽然想起了什麼,快步走上前去,攔下兩名醫護人員,想要伸手拉開裹屍袋的拉鏈,但被他們製止:“別動!想被傳染嗎?”
“裏麵的人,穿的什麼衣服?”我問。
“問這幹嗎?你認識他們?”一個身材異常高大的醫護人員問。
我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證和記者證:“回答。”
他眯起眼睛看了我好一會兒,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說:“這裏麵這個穿的是黑色製服,他們是******公司的警衛;那邊還有一些,穿的就是普通人的衣服,沒什麼特別的,你想找誰?”
我心裏那種不踏實的感覺愈發強烈了。
“沒什麼,謝了。”我搖搖頭,退到一邊,揮手示意他們過去。
那名醫護人員最後看了我一眼,離開了。
下午五點半,司機把趙鎮長一行人送回商雲鎮。我的家在市區,所以決定自己坐公交車回去。
簡單地吃過晚飯,我開始整理武器彈藥和其他裝備。這時,門鈴突然響了。
我把沒來得及收好的武器裝備往旁邊一堆,拉過棉被蓋上,又胡亂堆上一疊衣服,拔出電磁手槍,拉開槍栓,將一發子彈頂入槍膛,踮著腳走到門口,仔細聽著門外的動靜。
來者沒有繼續按門鈴,而是按照特定節奏在門上敲了幾下。
我渾身一震,這是我們亡命徒中隊獨有的聯係方式。
這不對,我是唯一的幸存者,怎麼會有人知道這個節奏呢?
來人還在持續不斷地敲著門,我決定冒一次險。
在拉開門的瞬間,我拔槍瞄準了來者的額頭,與此同時,他的槍也頂上了我的腦門兒。
“看起來我們想到一塊兒去了,”他笑道,“能進去說嗎?”
我眯著眼打量了他好一會兒,覺得眼前這個人高馬大的家夥有些眼熟。他笑笑:“白天我們見過麵,當時我抬著擔架。”
原來是他,我想起那個跟我搭過話的醫護人員。
我遲疑了一下,向後退了一步,但是仍然用槍頂著他的腦門兒。他保持著微笑,同樣用槍推著我,走進我的房間,然後用腳帶上門。
做完這些以後,他放下槍,舉起雙手:“放鬆點,我沒有惡意。”
我用那隻沒拿槍的手奪過他手裏的槍,向後扔到一邊,警惕地問:“你是誰?你怎麼會知道那個節奏?”
“我是國家安全局的,想找你問些事。”他平靜地說,“我的上衣口袋裏有證件,你自己拿出來看。”
我把手伸進他的口袋,取出那個小本本,快速翻開瞟了幾眼。
因為擔心他會趁機攻擊我,所以我始終保持高度警惕。但他隻是站在那裏,靜靜地看著,什麼都沒做。
在確定他不是騙子後,我收起槍,把證件還給他,然後從地上撿起他的槍,遞給他,“隨便坐,”
他打量了一下我的房間,最後把目光集中在我那張亂七八糟的床上:“我猜我們想到一塊兒去了。”
我瞄了一眼用來遮掩武器裝備的被褥、衣服和枕頭。“直說吧,你是為南河區的事兒來的吧?”
“這麼坦誠的人很少見,那我也不繞彎子了,”他坐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沒錯,事情經過我們都已經知道了,所以才來找你。”
我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麵前,“要我做什麼?”
他點頭表示謝意,接過水喝了一口,“這水挺甜,加入我們。”
我揚起一條眉毛:“你要我進國安局?”
“一個比國安局更高級的機構,”他神秘地看了我一眼,“紅色保衛者。”
“我沒聽說過。”
“沒什麼人聽說過,即使是國安局內部也極少有人知道——實際上,連軍委主席都不知道。”他又喝口水,慢悠悠地說。
“這麼神秘,”我狐疑地問,“它是做什麼的?”
“專門負責調查各類超自然現象和靈異事件,特別是外星人。你可以將它理解為中國版的‘黑衣人’,”他一邊說一邊拿出那個招牌似的記憶消除器,“這玩意兒可不是僅僅存在於電影中。”
我盯著他手裏那個記憶消除器,下意識地想去摸槍。
他一定是注意到了這一點,於是收起那玩意兒,攤開雙手,“或許聽起來難以置信,但外星人滲透進人類社會並不是什麼稀奇事兒,這次的******公司隻是動作大了點而已。我們追查這些事已經有幾百年了,但近來種種情況表明,它們加快了占領地球的步伐。”
特工看了看我,我示意他繼續說。
“這些外星人雖然掌握了高超的科技,但由於人口稀少,硬碰硬占不到什麼便宜,所以他們就另辟蹊徑。最合適的辦法就在人類當中尋找代理人,利用我們的弱點,內部分化,和平演變。遺憾的是,很多人太愚蠢,他們為了一己之私,置整個人類於不顧。盲目相信了外星人的謊言,將他們奉若神明,唯他們馬首是瞻。另外,人類社會現在的確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心靈封閉,靈魂腐化,精神家園積貧積弱,給了外星人可趁之機。”
特工站起來,走到窗前,“你打敗了一個******公司,這還不是結束。它們肯定會利用別的方法繼續滲透、分化,以達到占領地球的目的。”
他回頭看著我:“你是為數不多的擁有與外星人接觸並作戰的經驗的人,你的戰鬥技能和精神狀況也十分符合我們的要求。希望你能助我們一臂之力,這比你待在鄉下做計生或者回廣電總局爬格子強得多。”
特工最後一句話打動了我。我雖然從未忘記自己加入政府部門的初衷,但是在經曆這麼多事以後,我發現這樣的生活真的不適合我,而且,自己骨子裏那種被壓抑已久的狂野又開始蠢蠢欲動。但是……
“但是,”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我已經失去那種力量了。再說……”
“我們需要的是正常人,而不是腦門兒上開了第三隻眼的怪胎,”特工打斷我,“紅色保衛者的特工都是正常的人類,對我們來說,最寶貴的是你的技能和經驗。”
“我想留下來保衛我的城市,”我說。
“其實每個人都是一座城市,”他說,“在這座城市裏,住著很多個我們:高興的,憂傷的;自信的,自卑的;謙虛的,驕傲的;善良的,邪惡的……這些相互矛盾的自我無時無刻不在激烈地爭鬥,輪流充當勝利者,所以我們才會經常展現出不同的自我。然而,絕大多數時候,這些矛盾是可以互相調和的,‘平衡’就成為常態。而這個時候出現在他人麵前的,是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自我——這才是最真實的一麵。人是這樣,城市也是如此。那種沒有憤怒,沒有爭鬥,隻有美好和安寧的烏托邦,是不存在,也是不真實的。我們的任務,就是負責‘調和’,讓城市,讓個人維持常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