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練使抹汗道:“那就不是王安仁了。”
野利遇乞譏誚笑道:“我是讓你捉賊呢?還是讓你在猜謎?你累了,該休息下了……”
話音未落,野利遇乞背後忽的站出一人,那人臉若刀削,身上黑衣剪裁的極為妥帖,襯得身軀如長槍般挺直。眾人都認得,此人就是野利遇乞的近身侍衛沒藏氈虎。
教練使也算魁梧,可不知是畏懼,還是根本無法抵擋,竟被沒藏氈虎抓小雞一樣的抓住。
教練使被拖出去時,慘叫道:“王爺,卑職冤枉。隻求你再給我個機會。”
野利遇乞不語,無人敢言,隻怕惹禍上身。
片刻後,沒藏氈虎已端個托盤入樓道:“王爺,請查驗。”盤上盛有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正是那教練使的腦袋。
眾人想著方才還是鮮活的一個人,轉眼間隻餘個腦袋,不由胃中作嘔。可在野利遇乞麵前,他們哪敢嘔出來?
野利遇乞望著那人頭,突然一指不遠處的一人道:“你現在什麼官職?”
被指那人聲音微顫道:“卑職是軍中侍禁。”教練使職位在監軍使之下,侍禁又比教練使低了級。
野利遇乞淡漠道:“你現在就是葉市的教練使,負責緝拿凶徒。去吧。”
那侍禁又驚又喜,喜是莫名被提拔,驚的是,若找不到凶徒,是不是也會和方才那個教練使一樣的下場。可這時已沒有選擇的餘地,那侍禁飛奔下樓,呼喝人馬,開始在葉市全力緝凶。
野利遇乞端起酒杯道:“來……喝酒。”
他下手處,隻坐著三人,個個麵色如土,紛紛舉起酒杯道:“謝王爺。”
“範仲淹興建大順城,刀子,已經捅到了我大夏境內。我們多次進攻之下,王安仁竟然還敢不守反攻,昨夜夜襲,一個人便幾乎奔上牆頭,這讓我如何向兀卒交代!”野利遇乞喝下酒後,重重一放酒杯,冷冷掃視著調動馬匹、軍隊,和葉市附近的最高統領藩落使榆樹獨孤。
三人皆是心中一顫,紛紛搶道:“馬匹軍隊,皆已備好,領軍出戰,雖無必勝把握,也必將竭盡全力!”
野利遇乞冷哼一聲,望著酒杯沉吟不語,暗自想道:“最近因種世衡那老東西算計,加上大哥出兵絞殺王安仁不利,兀卒對我們兄弟二人,已是越發的疏遠,攻打韓琦的涇原路都沒有我,還在大哥功勳卓著,一時間這等大戰還是缺不了大哥的。如果此次,我攻打大順城再不利,聽說兀卒又有廢了野利王後的打算……”
一時間野利遇乞心煩意亂,隻是冷冷的喝酒,不再多話。
野利遇乞不語,眾人更不敢多話。
夜已臨,酒寒風冷。
華燈初上,從通化樓望過去,隻見到長街燈火若星,但這星光下,卻是死一般的沉寂。
今日葉市凶殺四起,就算再想買賣的商人,都早已回轉宅中,閉門不出。
榆樹獨孤自從來到通化樓後,大氣都不敢多喘,隻喝了幾杯冷酒,又冷又餓,小心翼翼道:“王爺,夜已深了。捉拿王安仁一事,自有他們的負責。王爺操勞整日,也該早些休息了。萬一……”他見野利遇乞臉色不善,終於不敢再說下去。
野利遇乞雙眸斜睨,“萬一如何?”
榆樹獨孤壯著膽子道:“萬一王安仁前來行刺,王爺千金貴體,怎能不小心提防?”
“大膽!”沒藏氈虎喝道:“王爺怎會畏懼王安仁?王爺在此,就是想讓葉市的人看看,王安仁不過是個鼠膽之輩。”
榆樹獨孤心中不滿,心想你不過是王爺身邊的近衛,怎能對我大呼小叫?可見野利遇乞一言不發,榆樹獨孤心中發毛,陪笑道:“下官明白了。原來王爺在此,就是要等著王安仁前來!他若不來,不過是個無膽鼠輩,他若來了,還能逃脫王爺的掌心嗎?”
他越想越對,自己都有些佩服起自己來。
野利遇乞突然道:“我餓了。”
榆樹獨孤一愣,半晌竟不知如何作答。野利遇乞道:“你這麼聰明,難道不知道餓了就要吃飯嗎?”
榆樹獨孤終於醒悟過來,忙喊道:“快上酒菜來,王爺餓了。”話音未落,樓梯上已有腳步聲響起,榆樹獨孤心道,“怎麼這菜上得這麼快?”沒藏氈虎臉色微變,已閃身到了野利遇乞的身前,神色戒備。有人未經通稟就上樓!
聽來人腳步,慢慢騰騰,絕不是侍衛,侍衛怎麼敢如此怠慢?可若不是侍衛,進來的難道是刺客?
可若是刺客,怎麼會走的不慌不忙?
沒藏氈虎想不明白,手按劍柄,眼露殺機。無論來人是誰,他都以保護天都王為重!
眾人見沒藏氈虎緊張,不由駭然變色,紛紛站起。
隻有野利遇乞神色不變,緩緩道:“退下。”
沒藏氈虎微愕,但不敢違背天都王之意,閃身到了一旁,還是全身貫力,虎視眈眈。
樓梯口,終現一人。
那人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衣著簡樸到寒酸的地步。春寒料峭,那人卻隻穿了件長衫。他臉色紅潤,嘴角似笑非笑。最讓人奇怪的是,他的一張臉很是年輕,可一雙眼已很滄桑。這人就站在那裏,可沒有人能看出他的年紀。
沒藏氈虎鬆開握劍的手,倒退半步,眼中竟露出分驚懼之意。方才他殺人取首級,眼皮都不眨一下,可見到這個平和的人,不知為何,手都有些顫抖。
那平和的人斜睨眼沒藏氈虎,嘴角還是帶著笑,轉望野利遇乞道:“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