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利遇乞握著酒杯,皺眉道:“你來做什麼?”
那人微笑道:“我來告訴你幾件事情。”
野利遇乞崇山一樣的臉,開始變幻流動,如同被雲層覆蓋,讓人看不出心意。
那人還是在微笑,就在靜靜的等野利遇乞回話。
野利遇乞眼中帶分警惕,開口道:“請坐。”他在這通化樓中,終於說個“請”字,可看他的表情,覺得理所當然,這人值得他用個請字。
那人也不推讓,含笑坐下來道:“有酒無菜,算不上好主人。”
野利遇乞一拍桌案,喝道:“菜呢,怎麼還不上來?”
酒菜如流水般上來,卻沒有任何人動筷。那人看了眼酒菜,突然扭頭對沒藏氈虎道:“你為何怕我?”
沒藏氈虎臉色蒼白,強笑道:“張公子說笑了,我不是怕你,隻是敬你。”
張公子,整個大夏境內,還有幾個張公子?!
張陟,布藝出身,大宋境內徒步而來西夏,勸兀卒稱帝出兵,為人低調,從不求一官半職,也再未獻一策,然而最近卻忽然崛起,三川口一戰定策,廣撒細作之網,似乎又對此次大戰一手調配,然而至今仍舊隻是張公子,而非張大人!
據他自己說,本來,他以為會有一個張大人來的,隻是後來發現,被一個本不該出現得人截下了,於是為報兀卒收留知遇之恩,才真正開始出言獻策。而且西夏文字,也多虧了此人多方揣摩,一雙眼睛,曆盡滄桑。更曾有不少朝中敵手、外族仇敵前來刺殺,卻最終隻留下一具具屍體。
兀卒前去之時,見到夕陽西下,滿目鮮血血流成河一路滴到府邸大門。隱隱聽得他幽幽自語,張元已死,該我張陟獨領風騷!
這文武雙全之人,在西夏境內早被傳的神乎其神,就像。就像最近西北崛起的另一個人,白衣寇首王安仁!
而眼下,與元昊走得最近的,就是這個張公子!
野利遇乞每次想到這裏,心中都不舒服,見張陟如坐禪一樣,野利遇乞終於忍不住問道:“你說來這裏,要告訴我幾件事?”
張公子笑容不減,“王安仁大鬧葉市,殺了我們幾個領軍的人,天都王當然忿然,就想守株待兔,看看王安仁有沒有膽量來殺你。王爺雄風不減,可喜可賀。”
野利遇乞麵沉似水,“那依你的看法,王安仁敢不敢來呢?”
張陟微微一笑,道:“聽說此人在大宋,連八王爺的小妾都敢強,自作詩曰衝冠一怒為紅顏。我實在想不出,這樣的人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野利遇乞心中冷哼,不屑道:“就算他能來,依張公子看法,會在何時來呢?”
張公子眯縫著眼睛,突然望向個端菜過來的夥計,一字字道:“現在!”
野利遇乞已變了臉色。
通化樓殺氣遽起。
眾人均是被西夏兩大頂尖人物的對話所吸引,根本不曾想到,竟有人真的敢在兩大高手麵前肆無忌憚!
出手的是那個端菜的夥計。
夥計端個托盤,上麵扣著個銀光閃閃的蓋子,裏麵也不知道是蒸魚還是蒸雞。天都王要上菜,通化樓的老板當然就在不停的上菜,有些菜根本動都沒動,就已原封的端了下去。
王爺吃的菜,當然不能涼,因此有夥計悄悄換菜,好像也正常不過。
但就是這個正常的夥計,霍然掀開托盤蓋子,取出了短刀。刀光閃亮,已壓得四壁燭光失色。
那夥計一定是王安仁!
野利遇乞見到那刀光,卻不禁臉色大變!王安仁刺殺的不是他,他本該慶幸,為何卻變了臉色?
張陟臉上卻還能帶著笑意,那本在桌上的酒杯,忽然就擋在了那道刀光麵前,瓷杯砰然碎裂,而那些碎片卻全都射向王安仁!
王安仁頓時陷入了窘境,進一步,則被瓷片穿身而過,退一步,則必然落入眾人包圍之中。
危急時刻,王安仁忽然腳尖一點,整個桌案豎立而起,瞬間擋住了飛來的瓷片,而桌上的熱湯碗筷,更是堪比飛刀利器般射出,取得,還是張公子!
張陟神色終於有些不自然,起身離開木凳,然而就在下一刻,奪得一聲,那短刀穿透木桌,仍舊飛向張陟的咽喉!
張陟心神一顫,目光之中忽然爆發出了詭異的光芒,嘴唇開合之速極快,不知說了什麼,忽然之間身形急轉,竟避開了那一記飛刀,隻是臉頰仍舊被那飛刀劃破,刀氣寒芒一時間激得張陟出了一身冷汗。
刺客一擊不中,早已淩空躍起,半空中大喝一聲“霹靂”,倏忽間在屋頂一彈,在亂樹之中逃之夭夭。
眾人剛想去追,卻發現張陟和野利遇乞的神色都已大變竟都豁然躍下高樓,眾人不解其意,卻也紛紛效仿,忽然轟的一聲巨響,通化樓砰然倒塌,來不及走的侍衛竟被生生壓死。
野利遇乞落在樓外時,眼角跳動,鼻尖已有冷汗。
這場刺殺來得突然,去得突然,塵煙滾滾中,守在樓外的侍衛紛紛圍過來。一時間火把如林,照得樓外已如白晝般。
眾人驚懼中,見王爺沒事,紛紛舒了口氣。有一人衝過來問,“王爺無恙吧?”那人也是野利遇乞的貼身侍衛,隻想討好野利遇乞,不想野利遇乞霍然抽出他的腰刀。
那人一怔,不等再說,隻見到眼前刀光一亮,已倒了下去。那人臨死也不明白,為何會觸怒了王爺。
單刀帶血,天無月。夜黑風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