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內再無聲息,黨項軍人在馬上,已抖得如風中落葉。他們見到毛奴保多出刀,然後就見王安仁鬼魅一樣的閃到了毛奴保多的身後,飛腳踢他落馬,隨後一腳踩斷了他的脖子。
毛奴保多雖勇,但在王安仁麵前,有如木偶般的笨拙。
王安仁踩死毛奴保多後,回頭望向其餘的黨項軍冷聲道:“下馬棄了兵刃,降者不殺。”
還是同樣的一句話,對黨項人心中造成的震撼,不可同日而語。
“當啷”聲響,有杆長槍跌落在地,一人翻身下馬。一人屈服,數十人紛紛跟隨拋了兵刃,不敢再行抵抗。
王安仁一擺手,已有流寇上前將黨項人按住,先扒了衣服。
那些黨項人紛紛叫道:“王將軍,我等已降,你們說了,不殺的。”他們心中惶惑,見流寇們扒了他們的衣服,然後將他們綁起來,一時間不明白這些人想做什麼。
方才穀中那數十人,此時已換上了黨項軍的衣服。王安仁向一人說道:“袁鈞,剩下的事情,就看你了。”
袁鈞聞言,隻是望向王安仁點了點頭,他早已扒下了毛奴保多的盔甲穿在身上,又戴上了頭盔。
白豹城城門閉緊,守軍望眼欲穿的等著毛奴保多回來。日已西歸,斜照城頭旌旗,旌旗獵獵,掩映著城頭的劍戟寒光。
黨項軍畢竟久經陣仗,這時候,仍是不敢大意。
陡然間,城頭有兵士喊道:“團練大人回來了。”
眾人舉目望去,隻見到夕陽盡處,已奔回了一隊兵馬。為首那人,看盔甲穿戴,正是毛奴團練。
守軍紛紛舒口氣,都道:“打開城門。”眾人明白毛奴保多的脾氣,知道他若奔回時,城門還是關的,說不準會將脾氣發泄到旁人身上。
城門“咯吱吱”的緩開,毛奴團練已到了城門前,他稍微壓低了頭盔,遮擋住了半邊臉,進入城門的那一刻,有兵士迎上來道:“團練大人,太尉召你……”話未說完,已見到毛奴團練死灰蠟黃的臉,那兵士駭然驚呼道:“你是誰?”
與此同時,城門樓處,傳來守軍的驚呼聲,“快關城門,有敵來襲!”
伴隨著驚呼之聲,天際處,蹄聲如雷,滾滾而至。城牆垛後的守軍隻見一道黑塵直衝霄漢,那本是晚霞明豔的雲空,驀地黑雲凝聚,風雨狂來。
城上旌旗已顫,劍戟齊暗。
黨項軍見來敵氣勢磅礴,一顆心已被壓得難以跳動,駭然想到,“宋軍怎麼會有如此氣勢的騎兵?”
風聲、馬蹄聲、呼叫聲夾卷在一起,城上的人聽不到城下的尖叫,城下的兵士難以明了城上的動靜。
“不是宋軍,是流寇,四百流寇!”城牆上的一個守軍眼尖,看到了當先而來的一起白衣勝雪,映著獨舞的夕陽,狂卷而至!
而此時城門已被袁鈞奪下,手中匕首見血封喉,迅速抹過了略略吃了一驚的城門守軍,繼而強身直入,然而此時黨項軍畢竟久經戰陣,見此情形早已奔入城門洞中!
早有人大開城門,取出錘子楔子等物,“乒乒乓乓”聲中,將城門卡死。人潮洶湧,袁鈞擋在最前,轉瞬肩頭就中了一刀,血濺了一臉,可黨項人又有十數個倒了下去。
袁鈞似乎毫不在意,臉上竟顯出了邪異的微笑,似乎在鮮血濺在臉上的那一刻,他才真正找到了他的用武之地!
匕首隨手甩出,掄起毛奴保多偌大的斬馬豪刀,重重的力道揮灑之下,萬軍睥睨,一刀又劈開了卡得不緊城門!
斬馬刀狂撒,此刻夕陽如血,最後一道餘光正照在城門洞,袁鈞背上!
而王安仁一騎當先,此時也到,忽然間從馬上飛身躍起,竄上城牆,梵月出鞘,如鳳鳴千裏!
單刀在城牆之上連插兩下,王安仁竟就這麼借力奔上了城牆,單刀獨舞,橫行天下,梵月順勢揮出,那冰冷的眼神之下,城牆上一群呆若木雞的守軍,手中武器紛紛斷裂墜地!
四百人轉瞬殺至,城門洞中的黨項守軍望著那越殺笑的越是淒慘邪異的袁鈞,本就心驚膽戰,此時見更多悍不畏死的流寇搶到城門,兩股戰戰,頓時向城內跑去。
白豹城主將已亡,然而兵猶重多精銳,王安仁站在城牆高處,微微看了城外的吳昊,點了下頭。
吳昊一撩白袍,一杆羌笛,悠悠吹起。
這些人,都是百戰老兵,許久不歸家鄉,雖然精銳,但軍心已有大患!
“你們為元昊作戰,看身邊多少袍澤死去,看一步步踏進了多少大宋的疆域,卻又沒有想過,你們的家人現在如何了?!元昊為攻打大宋大遼,一心求個一統天下,不自量力,橫征暴斂,就算他一個人再有雄心大誌雄才偉略,你們的家人又如何艱難度日?!說不定你們那美貌的嬌妻已被別人搶去,說不定你們那出征時嗷嗷待哺的孩子已被迫淪為別人的奴隸,說不定你們家裏的老母老父,已被活活累死?!你們,還不要回家麼?!別再為元昊作戰了,該為你們自己一次,就算元昊要殺你們,我帶你們回家!跟我殺回橫山,別在這不屬於你們的土地上,等著一家老小淪落不堪了!”
王安仁聲嘶力竭,牆外羌笛一傳十,十傳百,悠悠笛聲裏,初春霜滿地,城內淚滿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