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珪又驚又喜,不解城外均是夏軍的騎兵,任福的手下是如何衝到了城下?無暇多想,王珪急招來人。那人渾身是血,滿麵塵土,見王珪後,立即跪地泣道:“將軍,任都部署大軍被圍好水川,請將軍出兵救援。”
王珪大驚失色,暗想昨天任福還有消息送來,說已圍困夏軍於籠頭山,怎麼今日就被反困在好水川?
好水川就在羊牧隆城的東南,平原開闊,利騎戰!
任福不是在籠頭山嗎?怎麼會跑到了好水川?
王珪心中起疑,喝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人道:“任大人追擊夏軍到了籠頭山,結果被夏軍所敗……”
王珪忙問,“夏軍不過萬餘兵馬,任大人帶數萬兵馬,還有武英支援,怎麼會敗?”
那人悲憤道:“夏軍有詐。在天明時,夏軍從北方衝來了數萬兵馬,將武英部團團圍困,切斷任大人的後援。而在籠頭山的萬餘夏軍中,竟夾雜著夏軍的三千鐵鷂子!”
王珪倒吸了一口涼氣,暗想聽聞夏國鐵鷂子總數也不過三千有餘,說可抵十萬擒生軍。任福猝不及防,被這多鐵鷂子攻擊,怎能不敗?
那人果然道:“任大人本命桑懌將軍帶三千前鋒和夏軍對攻,不想夏軍鐵鷂子全出,桑懌將軍不能敵,當場陣亡。”
王珪心中一痛,桑懌是他當年在禁軍時的好兄弟,不想就這麼去了。
那人又道:“夏軍趁機攻擊,任大人不及布防,我軍數萬兵士被衝的七零八亂。這時又有夏騎兵攻擊我軍的後路,任大人支撐不住,隻能向王將軍所在的羊牧隆城奔走,期望依城作戰。等任大人衝到好水川時,見路上有數個木箱,箱中有飛禽振翼之聲。任大人命人開啟箱子查看,不想裏麵飛出幾十隻鴿子,夏軍見鴿子飛高,從東山衝出,將我軍圍困在好水川。任大人衝不出包圍,逃不過追殺,這才派人衝出重圍,求王將軍救援!”
王珪臉色蒼白,半晌才道:“你是如何殺出重圍的呢?”
那人霍然抬頭,眼中含淚,叫道:“王將軍莫非不信卑職?”驀地拔出單刀,已刺入腹中。
單刀入腹,透背而出。王珪一驚,急抓住那人手臂道:“你何苦如此?”
那人嘴唇喏喏蠕動,低聲道:“請王將軍出兵。”他緩緩倒下去,雙眼不閉。王珪凝望著一地鮮血,慘然笑道:“好,出兵去救任大人。”
旁邊有一李姓參軍勸阻道:“王將軍,若此人所言是實,敵勢浩大,若是出兵,與飛蛾撲火何異?還請王將軍三思。”
王珪半晌才道:“今我軍有難,既已知情,當馳往救援。今日不救,他日何人救我?”
李參軍垂下頭來,再無言語。
王珪振奮了精神,喝道:“男兒在世,不愧天地。我軍有難,當赴湯蹈火救赴國難。點兵,出城!”
羊牧隆城沸騰起來,王珪披甲持槊,已衝出城池。他帶出四千兵馬,隻留兩千兵力守護城池。
等近東山之時,王珪已聽到山的那頭殺聲震天,兵戈鏗鏘,燃了心中熱血。
這時響炮震天,遠處夏軍早迎來了數千騎兵,靜靜列陣以待。王珪心中微沉,暗想夏軍知羊牧隆城會出兵,早就有準備。隻是略有遲疑,王珪稍整陣型,已喝道:“衝過去!”
他既然出了城,就沒有打算再回去!
王珪一馬當先,持槊猛攻,夏軍微觸即退,隻是此軍才退,又有生力軍攔阻。
雨已停,血更湧,東山兩側,兵戈崢嶸。
不知多久……
天空現出分亮色,一縷陽光透出厚雲,斜照在王珪的臉上,王珪這才驚覺,原來已午後,他廝殺了數個時辰。東山那邊殺聲仍在,他已十數次衝擊敵陣,但仍衝不過夏軍的騎兵陣。
夏軍實在太多、太過厚重。
那洶湧的騎兵,仿佛永無止歇。
王珪回頭望過去,見到身邊已剩下不到半數的兵馬,每人臉上均已露出疲憊之意。無人不傷,無人不傷痕累累。
王珪馬槊已折,換了鐵鐧,望著胯下的馬兒都口吐白沫,聽著東山那麵的殺聲,心如刀絞。
他終於緩緩的舉起了鐵鐧,啞聲道:“殺!”
身後靜悄悄的並沒有聲息,王珪霍然回頭,見到了眾人臉上的猶豫。
為何不攻?王珪想問,突然發現手掌鑽心的痛,低頭望去,才發現鐵鐧已彎,手掌破裂。他雖有勇氣再戰,但一雙手已難承受如此的鏖戰。
“王將軍……不行了。”有兵士膽怯道:“敵軍太厚了,我們根本衝不過去。我們何必……”見王珪望過來,那兵士懦弱無言。
目光從那兵士臉上掠過去,王珪望在餘眾的臉上。所有人都有了遲疑、畏懼和疲憊。
王珪下馬!
眾人均舒了口氣,夏軍雖厚,但均在東山,並沒有對他們形成合圍之勢。王珪若回返羊牧隆城,眾人還有活命的機會。王珪也是人,王珪也會累……
王珪跪了下來,沒有向兵士跪倒,隻向東方而跪。
眾人麵麵相覷,不知王珪何意?
那麵的夏軍,也緩了攻勢,默默的看著對麵的宋軍。這十數次的衝殺,讓他們也是心驚疲憊。他們並沒想到,宋軍中除了狄青外,還有如此剛烈勇猛的將領。